chapter 24

第二天下午许秋升午睡后起床，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去三爷爷的住处，草帽刚扣到头上，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好容易整理好的碎发搅乱，草帽也跟着那只手移走了。

连景将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是普通的草帽，戴在我头上，这档次立马就上来了。”

许秋升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自我欣赏，将可怜的帽子从他手里拯救出来，“青青他们出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正是热的时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好逛的。”连景说，“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想陪陪你。”

许秋升想到刚才趁自己睡着的时候，那双在自己身上肆意乱摸的手，现在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来，倒也算是一种本事。

三爷爷年事已高，家里有些活儿做得恐怕费力，不如带着连景，万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出一出力。

许秋升看着连景赤裸上身，下身一条宽松运动裤，脚登一双拖鞋，浑身上下散发着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迷蒙感。

“去换一身体面的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连景看了看自己，有些茫然，“这样挺好的，不用换吧，再说外面这么热……”

许秋升捏着他下巴将人转到镜子前，无奈道：“你确定你这样能见人吗？那大街上的大爷知道穿个短袖再撩肚皮，这样出去不把你皮给晒爆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换，”连景做出投降的姿势，勾着许秋升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跑去换衣服，“这是给我听话的奖励。”

许秋升摸了摸脸上湿润的地方，想要发火又觉得力不从心，将草帽扣到头上，在廊下抽闷烟，越想越觉得委屈。

为了教育一个品貌端正的好孩子，他的牺牲也太大了，虽说连景现在大了有工作，可精神方面的供给一样不能少，稍有不慎就可能重走裴苗的老路。

让他看着连景以后也下蛋似的只管生不管养，他能气得原地飞升，说不定百年后到了阴间，李琴也要指着鼻子数落他一顿。

连景从屋里出来走到他面前，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件粉色短袖，许秋生看了看，觉得也行，至少不是袒胸露乳的了，带出去也不丢人。

他从柜子里找出一顶遮阳帽，蕾丝边的白色款，上面带着丝带系成的蝴蝶结。许秋生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子，这是他母亲生前常戴的那顶。

“家里没有别的了，戴这个吧，外面太阳大，不遮着点太热了。”

连景拿在手里看了看，听话地戴在头上，“怎么样，是不是漂亮多了。”

许秋升有些无语，“漂亮死了。”

许秋升到三爷爷家里的时候，正赶上他从车里捯饬西瓜，个个冬瓜似的堆了整整一个三轮车，小老头正费力地往下卸。

许秋升看着他颤颤巍巍的双腿，生怕西瓜掉下来砸死他，忙上前从他手中接过。

“怎么会有这么多西瓜？”许秋升将西瓜放进旁边的框里，感觉这个头属实有点沉重。

三爷爷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自己家种的，今年这西瓜长得特别好，个个都大，还甜！你一会儿回去也拿几个。”

话音刚落，在看到许秋升身后站着的少年时，原本和蔼的笑脸登时变得怒目圆睁，幸好自己身子骨尚且硬朗，换成其他老头恐怕能气得立马蹬了腿。

连景也没想到许秋升的三爷爷竟然是自己村头的许昌明这个老苦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心躲在许秋升身后。

“好啊你，你小子，我还说以后见不着你了我这气儿没地儿撒，真是苍天有眼！”许昌明抄起笤帚就要打，上了年纪腿脚毕竟不如年轻人利索，被他三绕两绕绕得直呼哧，“小王八蛋……”

许秋升看得目瞪口呆，拍了拍许昌明的后背顺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小子以前得罪过您老人家？”

许昌明背着手往屋里走，哼道：“你让他自己说吧！”

许秋升看着跟过来的连景，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干什么缺德事儿了？”

连景擦了擦汗，屁股刚坐在凳子上就被许昌明瞪了一眼，又悻悻地蹲到了地上。

“这都是误会，老爷子，我也不知道那片儿果树是您种的啊，都是村里那帮小子说要去那摘苹果，把一树的果子弄得满地，我看着心疼就留下来收拾，谁知道就让你看见了嘛……”连景自个儿都觉得委屈，“我可是一个果子都没拿，还帮你扫了地，我真冤枉！”

许昌明一脸不信的表情，“没做坏事怎么看见我就跑，不是心虚的话你跑什么？”

“你也没让我解释啊，都抡铁锹了，再不跑我可能得死那儿……”

许昌明重重呼出口气，就着碗喝了几口水，嫌弃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起来吧，大小伙子蹲地上，也不嫌丢人。”

连景刚在许秋升身旁坐下，许昌明倒了杯水端过来，他接过捧在手心里，一时间愧疚的感觉达到了顶峰，这小老头看着凶巴巴，其实也蛮和蔼可亲的。刚喝了两口，许昌明又递给他一副手套。

“去把外面的西瓜搬到地窖里，留两个一会儿你们带走。”

“……”那可是一车西瓜，每个单拎出来都能当凶器的程度。

心里的愧疚瞬间溃散，连景咕噜完了一杯水，拿着手套气冲冲去外面搬西瓜去了。

许秋升打量起这栋房子，三间并排的砖瓦房，屋内陈设俱全，面积虽然不大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熨烫整齐的军装被主人细心呵护挂在正门口，旁边的木桌上是一对少年夫妻合影。

许昌明将他叫到里间，佝偻着背在一堆杂物中翻找了半天，从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里找到一个小木盒，他手捧着这个木盒，小心将上面的浮土吹开，递到许秋升手中。

“这是早年间，你父母给我的，现在我把他给你。”

许秋升打开，里面是他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和一块长命锁吊坠玉佩，他不懂得鉴赏古玩，却也能看出这块玉价值不菲。他父母都是很朴实的乡下人，是不会花费那么多钱购置这种奇贵的物件。

“这是家里的传家宝，本来还有几件，大多都遗失了，只有这个玉佩传了下来，现在是时候交给你了。”

许秋升谨慎地捏着玉，“这是我父母给您的，我拿回去……不好吧？”

许昌明摆了摆手，“这玉是你父母交给我保管的，现在合该传给你，咱们家人脉少，到这代就剩你一个独苗。”他说着，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抓紧娶个媳妇，把日子过下去。”

许秋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幸好许昌明走得快，没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老爷子上了年纪，今天又起的早，吃过饭后下地搬了一车西瓜回来，这会儿困得眼皮子只打架，不耐烦地撵两个人走。

临走时又嫌连景挑的西瓜不好，亲自选了两个大的，一人怀里抱一个，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才回去午睡。

老家没有冰箱，许秋升打了一盆井水将西瓜泡在里面，又从晒得温热的水缸里舀了一盆。

“过来洗洗，看你身上脏的。”

连景将短袖脱掉，拿起毛巾准备洗，一转眼看见他还站在那儿，“你不走啊，要看我洗吗？”

许秋升愣了一下，拔腿快走进了屋里。

裴宣和萧青青大早晨就出去了，到了现在也没见人影，许秋升担心给他们去了电话，铃声响过一阵后，那边的人才慢悠悠接了起来。

许秋升听着里面嘈杂的人声和机器的轰鸣，下意识拿远了手机。

“青青，你们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来。”

镜头几经旋转，过了几分钟里面杂乱的声音消失，萧青青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许大哥，我们在村头这个干农活的地方，这里最近招的人挺多的，我和宣打算来这里干几天。”

许秋升的脑子短路了几秒，孩子们主动想去工作他是不反对的，最近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万一中了暑气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给他们找点事儿干，既能挣钱又能解闷，还能体验动手的乐趣，于他而言也方便，省得这么多人扎在家里想想就觉得吵闹。

许秋升沉吟片刻，决定道：“那帮连景也报个名，他特别喜欢干农活。”

“他在家帮你的忙也行，”萧青青溢出一声笑，“许大哥，我能看出来他对你不一样，其实有时候不用想太多，人是活给自己的。”

连景在家的时候对他的兴趣丝毫不加掩饰，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喜欢许秋升，只是被萧青青这么坦率地说出来，总还是有些别扭的。

他咳了一声，想结束这个令他双颊不住发烫的话题，“那个……你和宣今天早点回来，我用井水镇了两个西瓜，等你们回来一起吃。”

电话里传出萧青青乖顺的声音，“好。”

许秋升想了想，又道：“晚上去城墙散步好吗？”

“嗯，我和宣收拾一下准备回家，许大哥可以先歇会儿。”

“好。”电话挂断，许秋升长舒一口气，渐渐平息下心里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