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裴宣和萧青青从拐角走来时，许秋升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异样，只是城墙上夜色浓重，幸运地替他做了遮掩。河面的画舫上鼓声乍起，振得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隔着轻纱的帐子，能看见客人围坐的身影。

这是城关有名的体验项目，游客可以租一条船在上面吃饭，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与好友亲热交谈。

许秋升有幸体验过一次，风景雅致，画舫更是别有趣味，只是配套饭店里的饭菜实在难吃，价格却高到离谱，就这样还要提前一周登记预约才能勉强等到位子。

“小叔，你说在这上面吃饭该有多爽啊……”裴宣咂摸着嘴，两只眼睛直放光，“我这辈子还有机会么，哪怕就是让我吃一口也行。”

连景在她脑门儿上狠敲了下，后者捂着脑袋直哎呦。

“怎么，在家里没让你吃饱过是吧，上这儿要饭来了。”

裴宣委屈道：“这能一样嘛，这是在船上吃，想想就好玩。”

虽说明知道是冤枉钱，但感受是真切的，可能对于他们来说饭菜的味道并不重要，重要是这段体验。裴宣生活在那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庭里，还能保持如今的乐观，已经是最难得的事情了。

许秋升之前还担心她会在这里住不习惯，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这里的船要预约，等有机会了咱们再来玩，今天先吃点别的吧。”

城墙上的四人探头看了一会儿，直到画舫游过湖上的桥洞后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许秋升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决定下城墙去城里吃点东西。

二十分钟后，许秋升捧着一份麻辣烫蹲在路边，身旁的裴宣不时捞些不爱吃的到他碗里。虽然很美味，但总觉得有点违和。

“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这里吃麻辣烫？”许秋升叫他们选菜馆子，逛了一道街后他们一致决定吃这个连座位都没有的麻辣烫店。

裴宣端着碗，跟两片黏在一起的火腿较劲，“这是这个看起来很好吃欸，味道真挺不错的。”

行吧，觉得好吃就行。

许秋升看着路边走过的俊男靓女，手里捏着小吃闲适地吃着，反观他们有一种饥荒回来头一回见到食物的感觉。

“我觉得我们的形象不太好，是不是应该找个没人地方吃啊。”萧青青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刺得肉疼，虽说大家都丢人就不算丢人，可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丢人。

裴宣夹给他一块培根，宽慰道：“其实也蛮好玩的，吃东西嘛就要开心，快笑着把这个菜吃了。”

萧青青一口将培根塞进嘴里，咀嚼着这家人的舒适感，并尝试融入其中。别的不说……这个麻辣烫确实很好吃，果然跟着本地人就是能吃到好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四个吃相太狂放的原因，倒是为这家不起眼的小店引来不少食客，路过的行人先是扫了一眼他们，继而好奇地向碗里望去，思索片刻决定在这里排起了队伍。

许秋升吃完将垃圾入桶，正准备走的时候被店里的老板叫住，他抱着四瓶气泡饮料走过来分给他们，十分认可他们的功劳。

“这是赠送的，要是不喝凉的我给你们换常温的。”

许秋升接过道谢，“就这样吧，你们这儿晚上都这么多人吗？”

老板一脸愁苦的表情，“嗐！别提了，这城里自己家的铺子还好，要是租的，可就难做了……除了逢年过节的，这里基本上都是当地人，没什么客流量，能捞回本儿就不错了。”

许秋升一路走过来，卖民俗和特色食品的店很多，但是一圈逛下来就知道，这些店重复性极高，千篇一律，丝毫没有新意，逛过几回就没了兴趣，也难怪留不住人。

许秋升跟老板说了几句客套话，看着天色不早了，就驱车回了家。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陈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许秋升迷迷糊糊接了起来，里面传来陈兮焦急的声音，“秋升你怎么还在睡，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有事儿了！”

许秋升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看了下日期，心里有点慌，“对不起，我……我好像真的给忘了。”

陈兮不悦地“哼”了一声，也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他的麻烦，听着话筒里的哈欠声，她对许秋升说自己快要到村口了，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出来接驾。

许秋升坐起来，有些无措，“你说你到哪儿了？”

“你们家村口啊，”陈兮说，“你走那天不是跟我说过嘛，就知道你忘了，哼，我马上就到，你快来接我吧。”

许秋升挂了电话，换上衣服后轻手轻脚走到院子里洗脸，这时天刚蒙蒙亮，空气中带着清晨的凉意，落在皮肤上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刚洗完脸，连景睡眼惺忪地从屋里走出来，问他：“你要出门吗？”

许秋升生怕去的不及时被陈大小姐数落，百忙之中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正对着镜子专注地刮胡子，连景突然走到他身后，双手绕过腰侧在前面打了个死结，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起来有些失落。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发闷，许秋升以为是夜里着了凉，将手背搭在额头上探了探才放心，“还不知道，早的话是晚上，也可能是明天。”

“哦……”他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一会儿，“能不能带我一起。”

许秋升受不了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骗他说是工作上的事情，连景听了没再说什么，恋恋不舍地蹭着他的脖子。

许秋升觉得今天的连景有些奇怪，侧头想看看后面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

连景说：“小叔……我好像有电视上说的那个……什么分离焦虑症，一想到你今天不在就很难过。”

许秋升觉得这人纯属是没事找事，瞎说些胡话好博取他的同情，原本关切的表情瞬间冷静下来。

“这样啊……”

连景感觉许秋升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快，一时有些气恼，“小叔，你不疼我。”

许秋升将剃须刀放在一旁，转过身郑重地安抚道：“我怎么能不疼你，今天干活留意着点青青和宣，别让他们受伤了——我着急走，就不跟你说了，有事发信息。”

时间赶得很巧，许秋升开车刚到村口没多久，就看见出租车在一旁停了下来，陈兮一身旗袍从车上下来，步伐婀娜地朝他走来。

许秋升下车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将人安顿进副驾驶，上车后一旁递来一盒热气腾腾的馄饨。

“先吃点东西吧，我快饿死了。”陈兮拿起自己的那份小口吃着，又拿出两个茶叶蛋给他，“每天两个，补充蛋白质。”

许秋升接过去，感慨道：“真是贴心，我还以为你会先骂我一顿。”

“我哪有你想得那么坏，虽说一会儿到了那边也能吃，还是先垫点比较好。快吃，吃完了走。”

许秋升咬了口馄饨，想起今天毕竟参加的是婚礼，他这么空手去不免有些难看，打算到市里换些现钞。

“换什么钱，”陈兮瞪了他一眼，“今天你的一切费用本小姐全包了！你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服务好我，让我觉得满意。”

许秋升失笑，“那我不成了你包养的小白脸了。”

“你还真别说，”陈兮仔细端详着他的长相，既不妖艳也不平淡，是很周正的相貌，“我要是喜欢男人，还真可能会追你。”

“为了陈大小姐给我买早餐的恩情，当一天小白脸也值。”许秋升发动了车子，“把地址发给我，没有别的事儿就出发了。”

目的地并不在市中心，中间横跨了两个区，到达酒店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太阳炽烈地挂在天际，散发出愈来愈强的热浪。

一进门就有一位服务员将他们引到另一栋楼，按了楼层后退了出去。

电梯门缓缓合拢，许秋升看着陈兮拘谨地站在一旁，紧张地一遍遍深呼吸，却始终无法消除心里的恐惧。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你，还挺新奇的。”

在许秋升的印象中，陈兮一直是洒脱开朗的女生，即使面对领导偶尔的刁难，在背后偷偷咒骂两句也就忘了，如今这样的一个人在牵扯上感情的问题时，也会变得敏感脆弱。

许秋升伸出手臂示意她挽住自己，一来身旁有人会令她心安，也能使原本焦躁的情绪得到缓和。

“谢谢。”陈兮吐出口气，在出电梯前问他，“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怎么样？妆还好吧，头发有没有乱？”

“一切都好。”许秋升说。

电梯门缓缓打开，喧嚷的声音顿时涌入四周，陈兮笑着跟老同学打招呼，连同许秋升一起被一群女孩围在了中间。

“陈兮，真是好久不见，你现在真是好漂亮啊！这位是你的……？”

陈兮笑道：“这是我朋友，陪我一起来的。”

许秋升跟女孩打过招呼，被她们领着去了最深处新娘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