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升被安置在新娘同学的房间里,手里提着陈兮的挎包,格格不入地挤在一群女孩中间。
他们偶尔说笑,谈论些学生时代的故事和工作上的难题,不到半小时就熟络起来。彼此结伴去吃早餐、布置客厅,为新来的亲朋指路,除了个子惹眼些外,整个人完美融入了其中。
许秋升接过旁边一位名叫尤程的女孩递来的糕点,在早已倦怠的人群旁坐下。
“你是陈兮的同事,还是发小?”女孩问他。
“同事。”许秋升回答。
“难怪,今天见到你们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陈兮交了男朋友,”尤程咬了口小蛋糕,“不过仔细想想,陈兮从小就没谈过对象,也从来没听说她对哪个异性有好感。”
许秋升有些诧异,像陈兮这样品貌出众的女孩子,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即使因为个人原因拒绝,也不可能连一个示好的人都没有。
“你们上学的时候,也没人追求过她吗?”许秋升问。
一旁原本在打盹的女孩听了会儿他们的谈话,立马来了兴致也加入进来,“当然有了,不多自从有件事发生之后,基本就没人敢了。”
许秋升十分好奇,“什么事儿?”
那女孩勾了勾手指,三个人将脑袋凑过去,她压低声音讲道:“高一的时候入学报名,陈兮是班里最后一个报到的学生,那时候已经开课有几天了,她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仅有的空位上。要知道后面几排都是些个子高的男孩子,看见陈兮坐在那别提心里多美了,没过几天就有人按捺不住给她写情书。
陈兮发现后没当回事,后来那人见陈兮没反应,胆子也大起来,让兄弟起哄叫她嫂子,陈兮把这事儿跟班主任说了,不过也只得到一声警告。那男孩干脆晚自习在路上堵她,正好在学校的超市门口遇见了,要知道那里可是大部分学生下课后首选的地方。
那几个男孩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甚至有人趁乱动手动脚,陈兮干脆把背包放下,抡起旁边的垃圾桶就扣了一头。 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直到陈兮将那男孩打得再也爬不起来,她拿起自己的东西挤开人群潇洒地走了。”
许秋升听完下巴颏都快掉到地上了,尤程手动给他合上,“从那时候起我们看她都是有滤镜的,而且刚开始几天她很少说话,大家都以为这人不好接触,谁也不敢主动接近,再说这事儿才发生没多久,生怕也被担架给抬出去。”
另一个女孩点头,“只有林松第一个跟她说话,相处了几天后,我们才知道原来陈兮是个很开朗健谈的女孩,慢慢就熟悉起来了。”
许秋升回想起大楼门前照片上的人,林松是新娘的名字。
“没想到学生时代的陈兮是这样的,”许秋升说,“倒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尤程后背靠着沙发,感慨道:“不过林松对陈兮真的没话说,硬生生将陈兮从倒数几名提到年纪前几,有好吃的好玩的也都给她,简直跟养孩子一样。”
另一个女孩打趣道:“两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跟两口子一样,这次林松结婚,她恐怕会很伤心吧。”
许秋升听出女孩的弦外之音,左不过是怀疑两个女孩的友谊不纯。陈兮小心呵护这段感情,从没有过一分逾矩,不该承受这种猜疑。
“陈兮很高兴她的朋友能找到幸福,感动也是正常的。”
聊了一会儿后气氛显得没那么无聊了,大家又捡着些别的话头闲谈,直到门外响起礼炮声响,新郎的接亲队伍从外面涌了进来。
许秋升跟着众人往里屋走去,远远看见那大红喜福下的娇俏面容,陈兮穿着伴娘服站在一旁,正宠溺地低头看着床上盘坐的林松。
在新郎将林松抱出去时,陈兮再也支撑不住,扭过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留下一片通红。
婚宴预定在离这里不远的饭店里,许秋升开车载着几个女孩到了那儿,按照桌上的牌子找到地方落座,等待着婚礼开始。
现场声音嘈杂,音响的声音震得桌椅一阵颤抖,没过多会儿宾客到齐,四周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许秋升被这巨大的声响吵得脑子发昏,侧身沿着小道向卫生间走去,远离了音浪的摧残,他感觉耳朵里的鸣响好受了很多。
洗脸擦手后,许秋升靠在墙壁上,正打算抽根烟缓解下敏感的神经,迎面走来一个瘦高的青年,见到他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青年躲避视线准备踅回,被许秋升抓了个正着。
“裴亭?”许秋升看着面前堪称面目全非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他。
裴亭没想到参加个婚礼能这么倒霉,上个厕所的功夫能居然能撞见自家亲戚,而且还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既然碰见了,只得迎着头皮打招呼,“小、小叔……”
许秋升在新娘的酒店待了那么长时间都没看见他,只可能是新郎那边的朋友。原本以为这小子逃出家后去了别的城市,看样子是一直在这附近躲着。
看他如今身上穿的破衣烂衫就知道这半年来的日子不好过,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下巴颏上的伤口暗示主人最近刮过胡子,至少算是为今天的婚礼捯饬过自己。
“你这半年一直都在这儿?”
裴亭张了张嘴,泄出一口气,“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打、打工。”
“打工?”许秋升反问,“你这副样子哪像是去打工,不是要饭去了吧?先从镜子里照照自己的模样再说!”
裴亭根本不敢看他,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破损的鞋面直冒冷汗。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老姨家的小叔打小就很凶,仗着全家人的宠爱,更是想打谁就打谁,自己小时候就没少挨他的拳头,现在看见他生气就下意识哆嗦。
他偷偷观察着许秋升的表情,除了眉间的褶皱,整个人还算平静,“真、真的是在打、打工……在饭店里,不过现在是临时的……”
许秋升看着这不争气的东西就一肚子气,点了烟抽了两口,气道:“打工能把自己打成这样?你看看你现在,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花子呢!这么长时间不跟家里联系,你妈都快急死了,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裴亭狡辩,“我原先也跟我妈联系过,可都让我爹知道了,你知道我爹那人……这不是怕他来打我么……”
许秋升下意识想抽他几个耳光,巴掌快落到脸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连景的身影,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将手收回去。
看着眼前闭着眼睛哆嗦的人,伸手在他肩膀上抽了下,“行了,从小就怂,长大还这么没出息。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人家今天结婚,你就穿成这样?”
裴亭老实道:“钱都用来交房租了……没钱买新衣服。”
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许秋升拿出来看了两眼,一旁的裴亭以为他是在向家里告状,急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小叔……叔啊……你别跟我爹妈说,求你了……我爹会打死我的啊……”
幸亏卫生间里没有别人,要不还以为他在这儿施暴呢。
许秋升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刚要说话时空间里突然响起一连串咕噜声,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面前的人不好意思地捧着肚子,“我从昨天起就没吃饭了,现在饿得慌。”
“……”许秋升抹了把脸,感觉好容易积攒起来的情绪一下子溃散了,“吃饭去吧,吃完了在这里等我,别想着溜走,要让我找着了先揍一顿,再送给你爹妈揍一顿,记住没?”
裴亭点头不迭,得到许可后慌忙溜回席去。
许秋升回到座位上,此时婚礼已经进行了大半,旁边的尤程和小姐妹正有滋味地品鉴着一桌子菜,看见他来问道:“这里的席面很不错的,你怎么不吃呀?”
许秋升拿起筷子捡着感兴趣的吃了两口,果然很不错,连景他们一定喜欢,要是能一起吃就好了。
不过这是婚宴,他作为陪同来参加,打包饭菜应该很不礼貌吧。
临结束时桌上的饭菜基本不剩什么,作为饭店的婚宴来说,已经很能说明其美味程度。
散场后他在后门等了会儿才见陈兮向自己走来,手里提着一个礼盒,“这是给你的,别说姐妹不想着你。”
许秋升掂了掂,还挺重的。
“这是什么?”他问。
“伴娘的伴手礼,林松多给了我一份,我留了一份,这个给你。”陈兮眼眶依旧很红,只是能看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替林松开心。
“新郎那边儿的人……你熟吗?”许秋升问。
“有几个认识,怎么了?”
许秋升看着身旁人潮渐渐褪去,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你帮我打听一下裴亭这个人是跟谁来的,现在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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