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惊雷在天空炸起一阵轰鸣,伴随着雨滴急促的坠落,却又在片刻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留满地雨水混合着泥土清香。
但纵使再大的雨也浇灭不了余岱滔天的怒火,甚至有怒火更盛的趋势,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传遍实验室每一个角落。
“我就想知道你们这究竟是准备做什么?”他攥紧自己的工作牌拍在桌子上,砸的上了年纪的木桌咯吱咯吱晃动。
他正因为昨晚熬夜赶表格导致今天精神十分萎靡,发丝乱糟糟垂着眼前,但脸庞却白皙的如同细腻的陶瓷一般,眼底乌青一片,衬的五官都带上几分破碎感。
他越说越激动,“看清楚,我,怎么说都是个研究员,不是花鸟市场的。自打调来了你们这天天不是负责水母就是淡水鱼的,我看起来要闲出屁了吗?”
面前的工作人员让他训的大气不敢出,跟个鹌鹑似的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余岱气的胸口起伏,指着旁边玻璃缸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都染上几分不可置信,“这次更夸张,你直接就给我带来一颗海藻?”
注满水的透明玻璃缸占了半块桌子的位置,边沿贴着荧光色的便利贴,中间一颗起来只有巴掌大淡粉色的海藻随着流水轻轻摇弋,自由舒展的海藻看起来跟棉花糖似的柔软。
邬禀连忙找补,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余岱:“……”我因该觉得它很好看吗?
他嘴角抽了抽,顿时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气的冒黑烟,“这就是你们送一颗海藻给我的理由?准备让我做什么?给你讲解海藻的不同种类?”
“老板说这颗海藻是可以带出实验室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颗花里胡哨的粉色海藻还得花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照顾,这不就是妥妥的冤种?!
余岱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没好气说:“我看起来很闲的样子吗?再说了又不是没见过海藻,我家里还有一缸子,你要是想要我就给你捞两颗你自己养去,反正我不养。”
缸里的粉色海藻似乎是感应到自己没人要了,软趴趴的躺在石头上,周围水流的波动似乎在它的干扰下快了不少。
眼看他转身准备离开,欲言又止的邬禀连忙叫住他,“余哥不行啊,老板亲自点名这颗海藻一定要你亲自养,别人都不能养的。”
“......这难不成还能是什么会择主的宝物,我看你们就是工作太少闲的。还指定我养海藻,怎么?准备测试测试我的实践能力?”
邬禀顿时灵光炸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这样的,老板说要测试测试你的实践能力,只要这颗海藻养的好你的工资就能加倍了。”
余岱闻言身形一顿停下脚步,眯着眼睛半信半疑的问:“真的假的?”
"那自然是真的,我绝对没有一句谎话,不然天打雷劈。"
有钱不赚王八蛋。
看来这老板也是个冤种,竟然还上赶着给人送钱。他心中悄悄腹诽,手上动作诚实极了。
于是邬禀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死活不愿意的人翻箱倒柜找了个小型隔离箱,小心翼翼地将海藻捞起来转移位置,然后跟捧着一箱子金子似的,乐呵呵离开了。
邬禀:“也不知道老板咋想的......”
余岱一路火花带闪电,回到家立马从杂物室搬出家里最大的鱼缸,势必要给这颗高贵的粉色海藻一个最豪华的别墅。他把积了灰的玻璃缸里里外外收拾的一干二净,随后将LED灯管卡在鱼缸边缘,万事俱备后才轻手轻脚捞起海藻放了进去。
海藻顺着水流飘动了两下,似乎实在表达它对新别墅的满意。
“还真挺漂亮的。”余岱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玻璃。
之前气上心头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闲下来才注意到,这颗粉色海藻当真跟柔软的棉花似的,舒展在柔和光照下,在水中漫不经心的飘动,莫名有种与世无争的潇洒感。
“现在我们两个要相依为命了小粉。”
余岱愣了半晌,举起手机给它各个角度都拍了张照片,随后顺手发进了朋友圈。
作为一个合格的研究员,他的朋友圈却没有多么正经,平时发的不是吃喝就是吐槽该死的工作作息,这还是头一回分享鱼缸里的家伙。
大概是因为它确确实实很漂亮吧。
一想到自己的工资他就忍不住心里欢喜,抱着浴巾哼着小歌走进浴室。
只见关门的一刹那间,水缸里的海藻不安分的动了起来,它从水底飘起,靠在水缸边缘左顾右盼,将余岱家的场景收入眼底。
余岱家里的装修主要是简约的风格,但由于他作息长期不稳定,所以平日就不是个喜欢收拾的人,偶尔心血来潮才会着手收拾家里的卫生。以至于入眼便是一片惨不忍睹。
客厅桌子上摆满各种各样几乎堆成小山的资料,垃圾桶全部都是喝空的咖啡瓶子,脱下的外套也被顺手丢在沙发上,乱的令人不忍直视。
水缸里的粉色蔫不拉几海藻飘到了另一边。
心里不禁感叹,这和自己家别墅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他认真的思索半秒就纠结起该从哪个地方开始打扫比较合适。
于是粉色的海藻在鱼缸里来来回回绕了两圈,没等他想好究竟是该从沙发还是书桌开始收拾,只听见不远处门锁“咔嗒”一声响,洗完澡的余岱又哼着小歌走出来了。
海藻立刻就撤了回去,但为时已晚,他上下飘动的样子全被来人看了进去。
余岱擦着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目瞪口呆说了句,“什么东西?”
三两步走到放着鱼缸的的桌子旁,蹲下身往前凑了凑,揉了揉眼睛,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刚刚是不是动了?”
海藻依旧保持的原来的模样,好似刚刚看到的只是他的错觉。
余岱用力揉了把脸,对自己的视力感到质疑,双手在平滑的桌面上摸索着找起眼镜来了。
视线一刻都不敢从鱼缸上挪开,生怕自己眨个眼海藻又悄悄动起来了。
余岱眯着眼把眼睛架上了鼻梁,对着鱼缸里的海藻做看看左看看,可它偏偏就是一点动的迹象都没有。
“我度数难道还加重了?”
余岱靠在桌沿沉思了片刻,滴着水的头发贴着额角,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为他添了几分别样冷清感,他解开了衬衫最上边的扣子,从沙发上捞起外套披在肩上。
粉色海藻依旧是原来的位置。
本以为余岱是准备开始夜间的工作,但没料到他竟然只是点开了客厅的监控,然后翻找起了五分钟前的监控记录。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没一会儿熟悉的客厅场景就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如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十分钟前,他刚走进浴室,透明鱼缸里的粉色海藻立刻就蹿上了鱼缸边缘,跟个毛球似的左摇右晃,看样子好像实在观察自己的房间。
余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会动的海藻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震惊是难免的,但作为一个历经大风大浪的悲苦打工人,他还是接受的意外平静。
只见余岱面不改色关上电脑,起身走到鱼缸旁边,半蹲的身子试图和鱼缸里的海藻对话。
他一本正经的扶了扶眼镜,“你好。”
海藻没动。
“我知道你会动,我不会把你送去实验室,你可以听明白我说话吗?”
缸里的海藻似乎轻轻的飘了一下。
眼看有希望,余岱赶忙接着说:“我可以把你暂时养在家里,我家里光线挺充足的,你动一下我看看好吗?”
粉色的小海藻好像真听懂了他的话,缓慢的挪动了一下。
余岱黑眸浮现出一丝讶异,随后嘴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连同说话的音调也不知觉地扬了起来,“你很可爱。”
小海藻上下动了动,紧紧贴上玻璃,似乎很想触碰到他。
他说我可爱!我可爱!
缸里的小海藻活蹦乱跳的,好像经历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然后又停了下来,在水里吐起泡泡来。
做研究员这一行对新鲜事物保持好奇的绝对必不可少的,更何况是会动的海藻,余岱可谓是把好奇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他看着小海藻不停的用自己软绵绵的身子撞击水缸,恍然大悟:“你想从水里出来?”
他当机立断,“不可以,你只能在水缸里呆着。”
海藻又蔫蔫的落了回去。
余岱轻轻咳了声,于心不忍道:“你要是实在想出来不能呆太久,时间一到就立刻回去。”
于是小海藻噌的一下飘到了水缸的最上方等待着余岱把它捞出去。
余岱找了个网小心的将他从水中捞了出来,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更加细致的打量起来。
海藻刚触碰到桌面就立刻滑动到余岱手边,蹭了蹭他白皙的手指,蹭的他指尖沾满了水。
意外的柔软。
余岱抽了张纸擦手,老父亲似的嘱咐:“你不能下桌子,玩够了就乖乖回到水缸里去。”
他看着桌上那一小团粉色念念不舍的拱了拱,然后趴在原地不肯动弹了。
他叹了口气,找了张凳子静静的看着小海藻在桌面上胡乱窜,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它,然后抄起网又给捞回水里去了。
“晚安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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