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妃

镶金玉顶的马车从允王府西门驶出，一路踢踢踏踏，缓缓行至朱雀大街。

今日的日头极好，绚烂的日光铺洒在整个金陵城，稚雪将霁，积云散尽，初春时节，街上已经有了些许叫卖声。

“吁……”年轻的小厮将马车停稳，回头恭敬道：“主子，到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话，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已经撩开帘子，轻快的一跃而下，只淡淡吩咐一声：“有疏林跟着就行，你先回去，约莫着酉时过来接本王就成。”

长风恭敬的点头，犹豫片刻又道：“主子昨日应了今晚去紫竹轩用晚膳，如果侧妃娘娘差人来问话……”

王一博蹙眉，不悦道：“是了，把时冉给忘了，你去紫竹轩回禀一声，就说我有事晚一些回府，让他不必等着！”

长风匆匆应了一声，驱着马车离开了。

王一博领着疏林进了门，熟门熟路的向后院走去，冯岚清候在回廊处，见来人，躬身行了一礼：“殿下来了怎的不通传，小人好安排烈月来迎您。”

王一博勾了勾唇角，“是有些日子没见冯掌柜了，这么生分做什么，本王隔几日就来上一回，不兴那些虚礼！烈月呢？”

“烈月自然是好好的呆在楚香阁，日日盼着王爷呢！虽是痴心了些，可总归要有个盼头！”

王一博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冯岚清，见人虽然恭敬的低着头，语气却不卑不亢。

“冯掌柜这话听着似是对本王怨念颇深呀！”

“小人不敢，还没来的及贺王爷纳妃之喜呢！”

“哎！一个侧妃而已，烈月可是醋了，回头本王哄哄他就是！行了大掌柜，可别兴师问罪了，还不赶紧领本王去见见你们琉金阁的贵人！”

冯岚清抿了抿唇，眼里一闪而逝的慌张。

“王爷是在霓裳坊约了什么人吗？”

“搁这还装糊涂呢？大掌柜！” 王一博眼神不善的睨着他。

冯岚清正思索着要怎么回话，远处阁楼上飘下很轻的笛音，清扬的几声，仿佛是在试音，却格外悦耳。

冯岚清一改刚刚的为难，立刻恭敬道：“王爷随小人来！”

冯岚清领着王一博走进刻着“琉金阁”牌匾的院落。

院子不大，景致错落，僻静雅致，丝毫没有坊间传言的那般金碧辉煌，奢靡华丽。

进了阁楼，走至楼梯口，冯岚清恭敬的退后，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王爷请自行上去吧！贵人在楼上侯您多时了！”

王一博点头，对身后疏林吩咐一声：“你在楼下等着即可！”

说完王一博单手撩开袍子下摆，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秀着金丝缕线的皂靴踩在上好的金丝楠木楼梯上，步伐稳健，未发出一点声音，可见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冯岚清微微低下头，心里想：公子说的没错，王一博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上了楼王一博才知道，跟前院比起来，后院才是别有洞天。

二楼一整层都只有一间房间，初春的天气，邻近的雕花窗子全都敞开着，让人一眼便瞧见了，后庭院内微微泛着银色的红梅和一排排青苍的雪竹，以及那未来的及全部融化的池塘，有趣的是他依稀还可看见红色点点的锦鲤嬉闹，没由来的就为这院子里的素雅平添了几分俏皮。

看的出神的不只王一博一人，只是肖战眼神向来不佳，他可看不见什么锦鲤嬉闹，心里只想着，等天气暖了，还是不养这些了锦鲤了，娇气的很，又不禁活，更不好吃，去年花了大价钱从南边弄来的，当时觉得好看，哪知这般金贵，只过了一冬，整个池塘就剩不上几条了，肖战最是不喜这些娇气的东西了。

正想着出神，也忘记了有客人来，直到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才恍然回神，王一博正站在门口凝视着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要把他穿透。

肖战无谓的迎上他的目光，笑着迎了过去，“小人给王爷见礼，谢王爷赏光一叙！”

王一博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吸了吸鼻子，屋子里很干净，没有一丝信引的味道，只有幽幽的熏香，是屏风前的茶案上香炉里正在燃着的。

倒是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这人相貌虽然在坤泽中是中资，但至少身姿优越，腰身不盈一握，声音也动听，那双眼睛更是漂亮，弯起来的时候带着莫名的楚楚可怜。

也的确很可怜，王一博是听说过肖战的事的，父母惨死，惨遭家族抛弃，只能寄人篱下，攀附着未婚夫君过活。

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坤泽，不过，他可没有那么多怜悯之心，嘴边凝着一贯的冷意，幽幽开口：“本王与公子素未相识，公子就约本王闺阁私会，本王浪荡惯了，自是无所谓，公子就不怕有损清誉吗？”

王一博在房间踱着步子，最终在仅隔着一道屏风的床榻前站定。

想象中羞赧并没有在眼前的坤泽脸上浮现，他款款行至茶案前坐定，倾身拿起茶壶将两个杯子倒满，一杯轻轻向外推了推，看向王一博的神情从容不迫。

“王爷阅美人无数，自是看不上小人这种姿色！这是小人亲手种的茶，不知王爷能否饮得惯！”

王一博心里觉得眼前人挺有趣，至少挺有自知之明。

他撩起袍摆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他刚刚发现这小坤泽手也格外漂亮，修长白皙，柔若无骨，还有他倾身时露出的一截脖颈连带着锁骨，仿佛一柄上好的玉如意。

王一博轻抿了一口茶盏里的茶，入口是淡淡的竹叶香，微苦。

“公子倒是有心了！”王一博语气淡淡的，那杯茶却没在动一口。

肖战轻轻撇了一眼对面的乾元，没有漏掉他眼里的那抹戏谑。

同在京城，纵使肖战不爱出门，也是在公主府远远瞧见过王一博几面的，据老管家说，每次允王爷来，整个公主府如临大敌，原因无他，这个允王爷是个脸皮极厚的，他看上的东西，管你是不是御赐，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自家王府的，什么炉钧青的旋纹花瓶，碧玉雕佛莲花水仙盆景，青花琉璃樽，甚至庭院池塘中趴窝的金龟也要顺手捞走，但他也不只顾薅公主府，襄亲王府，弘亲王府，闻远侯府也都逃不过他的魔掌。

可此刻，眼前的人，宽袍广袖，头戴玉冠，端风雅正，一张如玉般冷凝的面庞，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凌厉之势，实难和那个市井传言中，矜贵骄奢，圆滑世故的浪荡王爷看作一人。

“是小人考虑不周！”肖战看出他不喜欢那盏茶，重新拾起一边的茶壶，另斟了一盏龙井。

王一博也不客气，紧紧盯着对面的小坤泽，心里想，倒是个能沉住气的。

“既然邀了本王前来，公子干脆就开门见山吧？有什么是本王可以为公子效劳的！”

“小人斗胆想做王爷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