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女儿多了个干爹,袁满只当是闹着玩。
小宝皮小子,吃完饭就跟着一群小伙伴外面野去了,倒是瑶瑶乖得很,吃饱了就犯困。
午后闷热,袁满搂着她,单手用蒲扇帮她扇风,想让她凉快一些。
“我来。”
因为瑶瑶听不到,时璟也不用刻意压低声音,小满哥只顾着让瑶瑶凉快,其实自己也早就热的满头是汗了。
袁满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把扇子递给他,腾出手来轻拍瑶瑶的背。
时璟轻轻地为父女俩扇风,暗暗感叹这里是真落后,比他生活的地方得落后二十年不止。
等瑶瑶睡熟了,袁满才小心的把她放在炕上,用自己的衣服盖上她的肚脐,以防着凉。
时璟也不用他吩咐,扇子冲着瑶瑶身上扇,袁满抹了把汗,下完雨不仅热,空气还潮湿,让人身上汗津津的。
“小满哥,村里有超市吗?或者说小卖铺供销社一类的?”
“有小卖铺,你要买什么吗?”
“下午买些肉,晚上给孩子们炖点,这么大的孩子没有营养免疫力低,得光生病。”
他说着,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袁满,怕他推辞,时璟直接堵嘴:“我是孩子们干爹,花钱应该应分。”
一句话,袁满还能说什么,他无奈地笑了,接过:“那就替孩子们谢谢干爹了。”
时璟回给他一笑,继续给瑶瑶扇风:“如果有水果,也买点,补充维生素。”
袁满听不懂他说的专业术语,但在心里给他加了个标签:好看且大方。
因为云山村与世隔绝,几乎都是自给自足,村子里的小卖铺很是简陋,一般只卖些简单的柴米油盐面什么的,水果不常见,至于肉类,得去屠夫家。
村里的屠夫姓王,王屠夫祖辈从事屠宰行业,一直人丁单薄,到了他这一代更是,结婚二十多年都没个一儿半女,村里人都说是他们家杀生造孽太多,这是因果报应。
王屠夫家的门开着,袁满抿唇,提步走了进去。
一进院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王屠夫的老婆正在一块鲜血斑驳的案板上剁着猪肉,这块儿案板一看就有年头了,上面的血迹有深有浅,经年累月,原木色都变成了红棕色。
“他嫂子,今天的猪肉新鲜吗?”
袁满走到案板前,温声询问。
“你算来着了,这猪是我家老王早上现宰……怎么是你?!”
屠夫老婆话说一半,抬头看到了来人是袁满,原本堆着的笑瞬间消失,声音陡然拔高。
袁满被她突如其来的河东狮吼吓了一跳,微微蹙眉:“我来买点肉。”
“不卖!”
屠夫老婆用力把刀往肉上一剁,方才剁了好一通,都没切断的一块排骨应声断裂,可想而知她使了多大力气。
“凭什么?”
袁满就知道她会是这个态度,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恼,微微挑眉反问。
“凭什么?就凭你不要脸!”
果真,还是那件事。
他们的过节来自两年前,当时他生完瑶瑶还在月子里,陈大夫说他身体虚,得补补,就从王屠夫家留了两个猪蹄,让他晚些送过来。
王屠夫那天太忙,很晚才来,他因为没孩子,所以对白白净净的瑶瑶很是喜爱,加上活泼好动的小宝正好和王屠夫邻居家的小孩儿是好朋友,听他说起玩耍趣事,就多呆了会儿。
可不知是哪个嘴快的看见王屠夫上他家来了,直接去通报了住娘家的屠夫老婆,说王屠夫趁她不在家,出去爬年轻寡夫床了。
屠夫老婆因为生不出孩子,这些年没少被人指指点点,心理压力导致她脾气火爆,这句话无疑是点燃了炸药桶,她抄起菜刀就冲到了袁满家。
她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先是骂了一通王屠夫私会小情人,而后炮火冲向不明所以的袁满,什么不要脸,狐狸精,没男人活不了等等不堪入耳的话说了个遍。
小宝被吓得大哭,袁满搂着小宝急切和她解释,可她根本不听,还是一个劲儿地骂,土房子又不隔音,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半个村子的人都到了他家院子里看热闹。
一般这种“抓奸”的事儿,大家都很喜闻乐见,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还一堆拱火的,让屠夫老婆把袁满打一顿的。
袁满百口莫辩,只能重复的解释着真相,无助地把求救目光投给村里人,希望他们能有人相信自己,帮自己说一句。
可人类这种生物,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哪怕他们明明知道真相,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生怕事平息了,他们没热闹好看了。
听风向一边倒,屠夫老婆气焰更高了,甚至拿小宝和瑶瑶说事,说他们不一定是谁的种。
此话一出,一向笨嘴拙舌的王屠夫忍不了了,给了自家老婆一巴掌,而屠夫老婆以为他是心虚,骂的更脏了,还直接坐地上撒泼。
袁满一个二十多岁就守寡的小寡夫哪听过这种污言秽语,又气又恼,简直恨不能以死明志。
还好,王屠夫及时想起了交代他送猪蹄的是陈大夫,铁青着脸让人去把她喊来作证。
见有人证,屠夫老婆恢复了一丝神智,袁满以为她不闹了,可没想到她竟然指着瑶瑶,说是王屠夫的,她可以放过他们“偷情”,但孩子必须给她养。
她当时近乎疯癫,袁满死死地抱住瑶瑶,生怕她给抢走。得亏陈大夫及时赶到,给了她一针,把人扎的动不了了,这才安静下来。
陈大夫算是村里有名望的人,她讲述了来龙去脉,村民们信了不少。因为知道袁满的人品,陈大夫还帮忙作保,断定他和王屠夫没半毛钱干系,是一场误会。
也是那天,陈大夫发现了瑶瑶的不对劲儿,屠夫老婆声音都快把房顶掀了,瑶瑶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竟还能安稳的睡觉。
村民们散了,但流言还在,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最后谣言竟变成了他和王屠户偷情被小宝爸爸发现,他们两个联手杀人灭口。
对于这些谣言,袁满开始被气得直哭,他明明没做,那些人却跟亲眼看见一样,那段时间若不是有小宝和瑶瑶在,他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往事如风,一眨眼两年多过去了,屠夫老婆仍旧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要不是时璟提出买肉,他情愿不吃,也不想听那些冷嘲热讽。
屠户老婆眼底都是不耻和厌恶:“滚出去,老娘家的肉就算是喂狗也不卖给你!”
“你开门做生意,我来买东西,你凭什么不卖给我?”
袁满没理会她的恶语相向,直接掏出一百元,拍在案板上,语气仍旧温温柔柔的,可眼神,已经从温和变得冷漠了。
屠夫老婆被他的眼神变化吓到,想起今早听说的消息,昨夜老光棍爬床不成,小拇指还被面前这个omega用菜刀剁了。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想到此,屠夫老婆不禁打了个寒战,眼中厌恶被一些恐惧代替,咽了咽口水:“我、我不收你的脏钱!”
“肉八块一斤,排骨十块,猪蹄二十一对儿。”
袁满没理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明码标价的牌子,念了出来。
她不卖,他就自己动手,估摸着切了一块十的五花肉,放到旁边的秤上,十斤二两。
他拿刀又切下去一块,再一称,正正好好十斤。
拿铁钩子串上,又拎起旁边早就处理好的猪蹄,连眼神都不愿分给她半个:
“钱放那了,收不收由你,我反正没占你半毛钱便宜。”
说完,学着她把刀大力嵌进了案板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响,拎着肉转身就走,徒留屠夫老婆气的脸色铁青。
——
“爸爸!你怎么买了那么大块肉?!”
刚进院子,已经脏成小花猫,正在院子里洗脸的小宝,眼尖地看到了他拎的肉,惊呼一声。
“你干爹让我给你们炖肉吃。”
昏昏欲睡的时璟被小宝的惊叫吵醒,他坐起身,袁满也进来了,猛的看见脸盆那么大的肉,时璟也惊呆了:“那么多!钱够吗??”
“我们这东西便宜,一块肉和两个猪蹄才花了一百。”
袁满把猪蹄给他看,时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感叹道:“这物价低了一倍不止!等我老了,我就来这边生活,山清水秀还物价低,妥妥世外桃源!”
说完,他又嘿嘿一笑,“到时候,还住咱家。”
“好。”
说者无心,听者无意,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聊在几十年后想起,恍然发觉竟成了真。
但那都是后话,袁满展示完自己的收获,就跑到院子里收拾肉了。
院子里也有一口锅,夏天在屋里做饭太热,所以除了下雨,平常都在外面做饭。
他都计划好了,肉切一半炖了,再切一半用盐腌上,留着过段时间包饺子,剩下的去小宝三叔家换点米面,他家的面袋子和米缸都快见底了。
至于猪蹄,老人们都说以形补形,过两天给时璟炖了吃。
按想好的把肉切成了三份,袁满将在屋里和时璟聊天的小宝喊出来:“小宝,把这块肉给你三婶送过去,借点大米和面粉。”
小宝不是头一回办这事了,所以袁满很放心,简单交代两句就放他走了。
袁满继续忙活,把肉焯水下锅炖上,拿出腌咸菜的小坛子,先是把盐粒均匀的抹在了肉上,又把肉放进坛子里,一股脑地倒上一袋子盐,才将口封上。
时璟透过窗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底起了一丝涟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那抹单薄的身影,不该担起一个家的重量。
炖肉的香味很快通过四面八方的窗缝门缝钻进来,时璟吸了吸鼻子,真的好香。
连他这个衣食无忧的人都馋了,更何况天天清汤寡水的瑶瑶,本来睡着觉呢,小鼻子动了动,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人没清醒,却顺着肉味爬到了窗台上。
“小心。”
时璟怕瑶瑶撞到窗框,喊完才想起她听不到,只好用力拍炕,用震动吸引她。
瑶瑶感觉到了脚下震动,回头,时璟冲她笑,把袁满给他盛东西的筐子拽过来,从一个画着海绵宝宝的盒子里掏出根棒棒糖。
被新奇玩意儿吸引,小丫头快速爬过来,时璟拆开包装,放进她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巴里化开,瑶瑶满足地笑了。
把瑶瑶抱在腿上,时璟把海绵宝宝盒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作为儿科医生,他平常随身都会带着棒棒糖或奶酪棒,这个罐子还是那个小姑娘送他的,里面的零食换了一波又一波,但这个罐子,始终没换。
这次他出来散心,装了满满的一罐子小零食,原本只是想做个念想,现在看来,倒是带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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