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捏着衣角,稍显局促地站在刘耀文房间门口。
他第六次抬起手准备敲门时,门开了。那串在宋亚轩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的客套话,被突如其来的开门事件搅得干干净净。他大脑宕机,殷殷的红唇微张着,眼里流露出一丝错愕。
全乱套了。
刘耀文轻笑一声,轻松化解了宋亚轩制造的尴尬。他拍了拍宋亚轩的后脑勺说:“走吧,宋亚轩。”
今天星期六,妈妈加班,爸爸常年不回家。刘耀文说要带宋亚轩去一个地方。
刚开始宋亚轩不同意,死咬住下唇摇摇头。刘耀文说求你了求求你好不好,就当陪我去。宋亚轩才支吾地说不可以,妈妈知道了会生气。
刘耀文先是假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这样啊。”然后在宋亚轩越发抱歉的神情里突然狡黠地笑起来,“那就不让她知道,你相信哥哥吗?”
宋亚轩闻言惊讶地抬头,猝不及防跌进刘耀文的眼睛,那双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清波,认真专注地望着他,好似在看整个鸿蒙天地。
宋亚轩倏地产生一股冲动——他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刘耀文,像飞蛾扑向火光,纵使坠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然后神奇的,宋亚轩点点头,答应了刘耀文。
“对不起啊亚轩。”刘耀文和宋亚轩并排走在街上,他没头没脑的开口。
“哎?为什么这么讲?”
“明明我先约的你,结果还让你等我,太不礼貌了。”
“诶——其实没有啦,我不觉得有什么,你不用觉得抱歉。”
刘耀文又轻轻笑了,宋亚轩循声看向他,他觉得那人唇角都衔着一弯夺命刀。
太耀眼了,宋亚轩想。像一束强烈的、不容拒绝的阳光,强硬地冲破阴翳满天,给他的世界带来一丝光亮。
“干嘛老是笑?”宋亚轩佯装不满地问。
他揽过宋亚轩的肩,把小孩儿拉到街道内侧,自己则贴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因为轩儿很可爱啊。”
刘耀文带着宋亚轩走过宽窄不一的长街短巷,又换乘了一次地铁才到达目的地。
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物,宋亚轩有些担心地问刘耀文:“你生病了吗?”
“没有。”刘耀文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带你来看医生。”
又被安排了啊。宋亚轩知道他是在关心他,可这样不打招呼也不商量的强势的温柔,让他没由来的感到恼火。
不过生气也是一种好奇妙的感觉,在漫长的被高压抑制的时光里,喜怒哀乐都变成奢侈品尘封在记忆深处。但是在刘耀文到来的短短一周日子里,那些久违的情绪竟接二连三地往出冒,冲破记忆的枷锁,在宋亚轩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在宋亚轩进行剧烈心理活动时,刘耀文一直看着他。估摸着小孩想通了一些,刘耀文便带着讨好意味地捏捏宋亚轩的肩膀。
宋亚轩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猫:“你不是说陪你吗?陪你干什么?陪你陪我检查身体啊?”说完这绕口令似的一串,他小小换了口气继续突突,“你干嘛每次都管这么宽,为什么非要操心我,为什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的意见我的看法完全没有价值是吗?你怎么这么敢肯定我会拒绝你来医院检查啊?!你怎么敢的!!”
“对不起。”刘耀文捏他肩膀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头也垂下去,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狗,可怜兮兮地认错。
“诶?”宋亚轩吼完气已经消了大半,见刘耀文这个态度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把手伸直也只能够到刘耀文鬓角那里,于是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耳朵,安抚失落的小狗。
突然被刘耀文攥住手,轻轻放在手心里,刘耀文低下头看宋亚轩的眼睛,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没关系。”宋亚轩挠挠他的掌心,没由来的感到一阵难过,“走吧,陪我。”
宋亚轩没什么大碍,起码刘耀文最担心的脊椎骨没有受伤,但那满身的疤痕和淤青还是让他心惊肉跳。宋亚轩冷冷瞧着医生忙前忙后,检查全程都面无表情,好像每一个伤口都和自己无关。
“你还管我吗?”宋亚轩和刘耀文从医院出来,他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彼时刚进入夏天,温度却已经很高。宋亚轩一身长裤长袖过于夸张,刘耀文抬手拨开他的刘海,替他抹去额上的汗,有些无奈地说:“我还敢吗?”
“我同意了,哥哥。”
“先斩后奏”的强硬做派和手足无措的哄人态度,刘耀文前后表现出的极大的反差满足了宋亚轩小小的虚荣心,像一团棉花,一点点填补了他心上的空缺。
宋亚轩不得不承认,被人关心惦记的感觉挺不错的。
刘耀文偏头看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学生,坏心思没忍住,摁着人的脑袋扒拉了两下,一头顺毛被弄得乱糟糟的。
然后刘耀文板正宋亚轩的肩膀,和他面对面地对视着,时光在这一瞬被无限拉长放大,初夏的蝉鸣声把天地都叫窄了,窄的容不下过去和未来,只有此时此地此身。
“干嘛呀——”还是宋亚轩率先败下阵来,他脸皮薄,红晕迅速爬上耳根和脸颊,蔓延到眼尾处,整张脸都被蒸得红红的,好像还可以冒气。刘耀文觉得有意思,明明先一本正经地喊哥哥撩人的是他,现在害羞得不经逗的人也是他。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他心眼坏,喜欢欺负手无寸铁的小朋友,看着宋亚轩红彤彤的脸,刘耀文没由来的心情大爽,冲宋亚轩吹了声口哨说:“哥哥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这次真的和我有关,你陪我哈。”
“哦。”宋亚轩低下头抠手,别扭地答应了刘耀文的邀请。
刘耀文带他七拐八拐,穿上穿下。宋亚轩印象中重庆的路也没这么不好走啊,在他心里犯疑到想要开口询问刘耀文时,那人停下了。
他侧着身子,把面前一堵墙完整的露出来:“当当当当!”
“……”宋亚轩一瞬间觉得这个哥哥也不是很靠谱,“这是哪儿?”
“我们学校的后操场,走,跟我翻墙过去。”说罢刘耀文睨着眼打量了一下宋亚轩,“你这小身板没问题吗,我先把你抱过去吧。”
“……可是,哥哥,我们不能直接走正门吗?”
“……啊哈哈哈哈哈哈。”刘耀文一拍脑门,开朗的笑声中透着几丝尴尬,“我给忘了,咱现在不是翘课哈哈哈哈哈哈。”
折腾了好一整才把人带到目的地,刘耀文身心俱疲地叹了一大口气,惹来旁边的小豆丁侧目,他又开始犯坏,龇牙咧嘴地冲小孩做鬼脸,两只手不安分地揉搓宋亚轩的脸颊肉:“你偷看什么呢?再看要收费的!”
宋亚轩没忍住绽开一个笑,整张脸皱巴巴成一团,好乖好乖。
“小缺心眼儿~”
宋亚轩闻言一拳砸到刘耀文腰上:“你说谁呢!”
“说你啊,被人欺负了还笑,谁有你缺心眼。”
宋亚轩收敛了笑,不自在地摸了摸刚刚皱成一团的鼻尖,在心里悄悄地反驳刘耀文,可我没觉得你在欺负我呀。
刘耀文也没继续逗他,而是撞了撞他的肩膀,示意他向操场的篮球场看去。
一堆男孩儿在打篮球,看起来个头和刘耀文差不多高,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好不热闹。
莫名其妙的,宋亚轩心底攀升起一种情绪,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那种情绪难以言表,掺杂了太多成分,是羡慕又自卑,是渴望又恐惧,是疼痛的,酸涩的,隔着十几米距离都觉得灼热的。
“傻了?”刘耀文的嗓音在宋亚轩耳边炸响,他揉揉眼睛,做了个空气投篮的动作,拉着宋亚轩向球场奔跑起来。
刘耀文漫不经心的作态像玫瑰茎上的小刺,想要手有余香,就不得不冒着被扎到流血的风险。可宋亚轩甘之如饴,他心甘情愿地去触碰,即使这会给他带来伤害。
说实话,心里不是没有怨怼。我们一样是他的儿子,而你快活自在,潇洒恣肆,好像所到之处都阳光明媚,我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行走在寸草不生的荒芜中。
可你向我伸出手,说要拉我爬出深渊,把我带进你的世界。
我当然愿意,尽管我知道一定会受伤。
打球的都是本校高二的学生,多少和刘耀文有个照面,是见面能寒暄两句的程度,其中有两个还是刘耀文的好朋友。
刘耀文把那俩挑出来给宋亚轩介绍:“这是丁儿。这是马哥。”
“……啊?”宋亚轩一脸懵。
丁程鑫凑到跟前,把手向宋亚轩递过去,重新自我介绍:“我叫丁程鑫,他是马嘉祺,我们是刘耀文的好朋友。”
宋亚轩把手轻轻贴上去,丁程鑫就攥紧他的手热情而大力地晃了晃。
刘耀文不爽地“啧”一声:“差不多行了,我弟小胳膊小腿的,掰断了你拿什么赔我?”
“干嘛给你赔?”一直没吭声的马嘉祺说话了,他直切核心,话少却精。
“要你管。这是我的弟弟。”
看着刘耀文嘚瑟样,丁程鑫承认自己被贱到了,他故意拍拍宋亚轩的肩膀:“摊上这么个有病的哥太不容易了。”
果不其然,刘耀文张牙舞爪地冲向丁程鑫,然后被马嘉祺使用武力制服。
宋亚轩袖手旁观,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他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刘耀文,开口道:“哥,别丢人现眼了,咱回家吧。”
于是刘耀文无视了马嘉祺和丁程鑫的双重嘲笑,脚底轻飘飘地朝宋亚轩这边走来,胳膊一甩就把小学生揽到怀里,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就算和那两人道别。
反而是宋亚轩别扭地从刘耀文的怀里转过来,小幅度摆摆手但又十分郑重地向他们俩说了再见。
“你今年升初一就来这所学校好不好?”刘耀文微急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期待。
“好呀。”宋亚轩很痛快地答应了他,满足了刘耀文的第一个小期待。而且宋亚轩相信并盼望着,以后会有越来越多次,让刘耀文开心满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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