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是穿着深色风衣的黑发女郎,全身透出一种名为雅的氛围感,可女郎有爱吞噬的癖好,会吞噬人的思想,吞噬人的理性,吞噬人的记忆,同样也平等的笼罩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不同时刻。
可夜幕降临时,两个不那么熟悉的人,却又要躺在一张床上,他们各怀私心,同床异梦。
乐宁先一步洗漱完,进了房间,靠着欧式大床的软床头,斜倚着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消息,交代着公司明天的事宜和安排。
门口传来脚步声,乐宁循声望去,傅熙泽走了进来。
屋内只亮了一盏台灯,他从暗处走到亮处,一点点走进乐宁的视线。灰蓝色的丝绸睡衣衬得人更显冷感。
傅熙泽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到床的另一边,身子大幅度的侧过来,床很宽,即使在一张床上,两人距离已久很远。
乐宁随手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视线锁定在傅熙泽身上,神情如他一贯作风,玉面含笑,不言不语,心思难猜。
他在等傅熙泽主动开口。
“乐老师,读过阿蒂尔.兰波的诗吗?”
乐宁挑挑眉,眼神流转,似乎想起什么对着傅熙泽说道:“读过,但要我说,一时却也想不到。”
下午的事轻轻揭过,两人心照不宣。
乐宁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时兴起,随口问:“傅先生对兰波什么看法?”
傅熙泽垂眸略想了想:“他是十九世纪法国诗人,早期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超现实主义诗歌的鼻祖,身上有法兰西的浪漫血统,更凸显诗人纯粹的野性,魏尔伦赞誉他为“羁风之人”一样,我是赞同的,他并不承担俗世意义的任何使命,像位“通灵者”。”
兰波波澜壮阔的一生,真正概括下来,也只是傅熙泽口中短短几句话。
他顿了一下继续总结道:“至少我并不否认他能力。”
乐宁此刻心绪,剪不断,理还乱,千丝万缕,杂乱如麻,一团心愁在心头,他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于是他表面上好像玩心渐起,故意试探:“傅先生正直,这些都是官方的评价,我还以为你会谈及他的“趣闻”,没想到一个字都没提,还是说压根不知道?
傅熙泽认真神情严肃,一本正经的谈论着“八卦”。
“你是说关于什么的,是他一生行事放荡不羁,还是他是同性恋者?”
傅熙泽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后人诟病他的理由,我的认知里,行事放荡不羁和同性恋都不算错。”
“相比之下,他抽“大/麻”这一行为,我更无法接受,但因时代背景不同,没法评价。”
乐宁的眼神停留在傅熙泽身上,透过他的肉体欣赏他的灵魂。
“其实我个人觉得一个人的才华作品应当和私人生活分开看待,就事论事。”
话锋一转,脸上神情逐渐轻松。
“再说“人红是非多”,消息真与假谁又分的清?”
两人再次对视,乐宁眼神露骨犀利,傅熙泽就大方真诚,赤裸裸地展示出自己的内心。
“傅先生,真这样觉得?”
“嗯。”傅熙泽认真看着他,一切都做不了假。
乐宁心中即将决堤的潮水反复冲撞,忍不住想要开口问,关于这个问题,他太好奇,傅熙泽这样一个昆山片玉般的人,对待这件事会是怎样的看法?
“傅熙泽,我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评价过我在配音方面的能力,我不知道是否出自真心,但我想知道你如何看待关于我的传闻,”稍等后补充道:“我想听实话。”
音色逐渐弱下来,乐宁神情难得严肃,其实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后悔,这话斩了他的后路,太冲动。
可他又实在好奇,傅熙泽如何看自己。
“那天对乐老师的夸赞,全部出自真心。”傅熙泽表情十分认真。
“至于留言,我如果说我是全然不知道,你也不会信。”
“我是听说过一些。”然后立刻转折:“但流言蜚语不过是三人成虎,不足为信。
我只想听你亲口陈述事实,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信。”
傅熙泽情真意切,乐宁眼神快将他看穿了,也没看出破绽。如果他是伪装的,一定会被拆穿,可这份真诚却是无懈可击。
流言最开始源于,他转战商配时。那是刚刚创立了“语笑嫣然”,在京圈配音圈站稳了脚跟,一时间风光无两。
但很多项目,都触碰到了这个圈子原有资方的利益,打破了圈子内约定俗成的规则,因此遭人记恨。
他和当时名气很大的配音演员走的近,多有合作,闹出过一件不算大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是趣事,但在当时并不是,对方是个未婚的男alpha,他们俩之间有庞大的cp粉群体,不知什么时候,留言就悄悄起了势。
乐宁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侯红了,这事是他的痛处,当时极其严重,即使现在时间久了,冲击力变淡了,可依旧是人言可畏。
每当他看向镜子对面,就能看到那个很熟悉的人,那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你,”话一出口,声音便哽咽,乐宁急忙调整情绪。
傅熙泽伸出手似乎想抱他,却只是克制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这件事傅熙泽是知道的,他当时的态度和现在的态度一样,他只信乐宁亲口陈述了真相,哪怕真相是一个他接受不了的事实。
他知道那个时期的乐宁有多难,那时的他并不能光明正大给予帮助,只能悄悄的拉一把。
他有时候会幻想,如果那时候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走到乐宁身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看着乐宁一个人在险境里苦熬,如果他在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
“我没有和施诗上/床,从来没有,我承认我曾对施诗有过好感,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比我大七岁,很照顾我,但因为这事,不得不避嫌,不能有合作,差点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也没有和好几个alpha纠缠不清,真的!“
乐宁再也绷不住,无声哽咽。
这个真相迟到了七年,因为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听,没有人会相信。
其实让他崩溃的不是留言本身,而那种无助感。
事发之后,他动用了乐家人脉去查,将幕后之人告上法庭 ,澄清之后,人们只觉得是艳星穿出的绯闻,澄清是欲盖弥彰,反而坐实。
而最让他最难受的,是母亲岳琴知道这件事后,叫他回家吃了顿饭,全程没说一句话,母亲是位人民教师,和别的富家太太不太一样,思想相对保守,在乐宁即将离开时,只说了句
:“无风不起浪,言行低调些。”这句话直直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从那之后他和家里的关系,就只能维持表面了。
从小家里给他的教诲就是低调,可偏偏他就是一个这样争强好胜的人。
从前也有黑粉说过,他一个omega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还私生活不检点,妄想将他绑上耻辱柱,妄想以荡/妇羞辱控制他。
但都没有成功,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毕竟omega保护协会并不是吃素的。
风浪过后,日子继续,好在他没有被留言打倒了,事业蒸蒸日上,名声不好就顺应自然立“艳星”人设,名是虚名,利益却实实在在。
他也开始拒绝精神内耗,慢慢养成现在性格习惯。
乐宁心中别样苦涩,千万人不信他,他都没有哭,可偏偏傅熙泽一句“我都会信”是他卸下多年防备,崩溃大哭。
傅熙泽此刻,直观的看着乐宁痛哭,他只能看着,做不了任何越界的举动,表面无动于衷,心中却早已浪潮汹涌。
眼神无法克制,手钻成了拳,牙根紧咬,却只能说一句:“哭出来吧。”这样一句废话,然后拍了拍乐宁的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陪着他。
他知道乐宁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可他却做不到,他痛恨此刻的自己。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合理的名义给他一个拥抱。
过了一会儿,哭声小了。
傅熙泽强压下情绪:“乐宁。”
“嗯,”乐宁眼眶通红,满脸是泪,侧过身看他,我见犹怜不过如此。
傅熙泽递给他纸巾,“谢谢呜,”乐宁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胡乱地擦脸。
“不早了,本想给你读《兰波诗集》的,不知道现在我还有这个荣幸吗?”傅熙泽故意转移话题,声音让人听了像是要溺死在一潭温水里。
“好”乐宁躺下盖好被子,看着半靠在床头的他,很乖巧,像一个等待着听睡前故事的小朋友。
傅熙泽翻开书,台灯描绘着他的轮廓,是光下的那一部分影,可是挡住的光,却不显得暗,仿佛他就是一部分更亮的光。
他手里拿着诗集,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厚重,仿佛躺进了温柔乡,很有画面感,配上那副眉眼,真叫人挪不开眼。
乐宁真想留住这一刻,永远留住这一刻。
兴许是哭累了,不知不觉,枕边人已经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傅熙泽放下书,侧脸看他,乐宁睡前摘了眼镜,这会儿能将他的面貌看的更清楚,睡觉时不像平日那么多的心思,反倒像个无辜的小孩子。
他的看向乐宁的目光永远暖如春风拂柳,柔情似水,可惜这个小笨蛋似乎永远也发现不了。
拉了台灯,又在黑暗中轻轻地帮他掖了掖被角,才面对他躺下,暗夜吞噬了他视线中那个无辜可爱的omega。
他忽然想离乐宁再近一点,可又停住了。
“可他不敢抱他。”
他有什么资格抱他,用什么名义,他的联姻对象?与他有过一夜情的alpha?还是喜欢他不敢言的胆小鬼?
他们可以巫山云雨,却不可以“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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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方案已经在大屏幕上展示完毕,介绍这次方案的是配音导演肖朝,她是一个骨相立体,留着寸头,带着银制耳钉,穿着中性风的omega,第二性别女,同样也是一位“语笑嫣然”配音演员,声音清脆,戴着舌钉说话时时隐时现,性格爽朗,介绍方案言简意赅。
乐宁坐在首位上,静听着,对方案十分满意。
肖朝是他手下得力干将,也是“莞尔”的负责人之一,“莞尔”是“语笑嫣然”旗下的子公司专门负责古风广播剧制作。
肖朝和乐宁是大学同学,也是多年好友
肖朝是“语笑嫣然”最初创立时就在的“老员工”,也是他的合伙人之一。
《红尘剑》这个项目是肖朝最早提案的,她作为制作组的总负责人,剧本和选角把控的十分严格。
傅熙泽角色试音早在两月前,就定下来了。
“方案讲述完毕,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肖朝站在投影旁边,气势完全不会被在场的自家老板所压制,又因长相和声音平添几分傲气,这项目是“莞尔”在负责的,她掌握很大话语权,但总决策权依旧在乐宁手里。
“川流不息”来的,除负责项目的相关人员,还有傅熙泽,他亲自来,一是表明对项目合作的重视,二是他担任《红尘剑》主役cv之一的,“川流不息”有好几位配音演员担任协议 ,因此涉及较多。
傅熙泽和项目负责人交换了个眼神:“肖导的方案我们这边没意见。”他一手捏着小叶紫檀的手串在桌子底下摩梭。
“ 方案通过,合同刚才诸位也看了,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傅熙泽利索的在合同上签字,俩人合作的第一个项目,正式敲定。
散了会,乐宁和傅熙泽一同朝外走,今天两家父母约了聚会。
“感觉语笑嫣然的工作气氛不错,不像川流不息,平常都找不着人,配音演员都在棚里,接到活儿就到处跑,人在哪都能出现。”
傅熙泽难得开口闲聊。
“确实,但我们这边跟你们那边还真差不多,总公司平常人也不多,今天是开会,加上这个时间点,平常就跑业务,制作,还有在棚里干活。”脱离工作环境乐宁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今天傅熙泽开车,两人一起来的,乐宁坐在副驾上,挂好安全带后,继续聊起来。
“傅先生,”乐宁咬中了这三个字,“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乐宁侧过脸看他,故意这么问。
“行啊,”那捏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提出了个要求:“那我叫你什么?”
傅熙泽垂眸眼睛转了转:“人前叫乐老师。”
他故意顿了顿“人后叫柠柠行不行?”这话好暧昧,听不出意味。
“乐老师嘛,我理解,“柠柠”是为什么?从来没人这么叫我。”
“家里人没叫过吗?“傅熙泽有些不解 ,乐宁没有小名吗?
“嗯~”乐宁无奈摇摇头,“还真没有,小时候,我妈为了让我记住自己叫什么,一直叫全名,后来习惯了,就一直这么叫,我没有小名。”
傅熙泽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那我是独一份了。”他偷看了一眼乐宁的反应。
“至于为什么,我叫你也应啊。”他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笑意,故意将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生怕乐宁听不见。
乐宁听他的意思,脑子里浮现不可描述的事。
可惜傅熙泽的算盘落了空,乐宁脸皮比较厚,羞耻感基本为零。
反而不甘示弱,“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你这么叫,我就是想和我“鸳鸯被里翻红浪”?
傅熙泽又看了他一眼,听的脸热。
果然,乐宁乘胜追击,“那你最好多叫叫,不如现在就叫,我们还没在车上过。
他又摆出那副小狐狸的样子,不知死活的撩拨。
傅熙泽心里叹了口气,集中精力继续开车。
努力把一旁勾人的小狐狸当成空气。
乐(le)老师是个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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