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式复古风的餐厅包厢里,两家父母正谈笑风生,一旁的留声机播放着,上了点年岁的唱片
坐在圆桌旁的岳琴,一身黑色女士西服,整个人却十分有文化气质,戴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没什么别的饰品,只带了一只腕表,是私人订制的款式,整个以银质打造,母贝表盘,表盘上镶了不少钻石,除此之外,还镶了十二颗的东珠,标明时间,奢华却不低调,保养的也很不错,四十多岁的人真谈得上是风韵犹存。
“岳教授,你可别一天天的闷头搞研究了,多和我出去放松放松。”
顾茹倚着凳子,和岳琴聊天。
两人坐在一处便显得顾茹穿着张扬,香云纱材质的长款老式旗袍,黑色带暗纹,脖子上带了一串金黄色东珠项链,颗颗圆润饱满,带了一双配套耳坠子,浓妆鲜艳,慵懒的法式烫发,两指间夹着一只细烟,手腕上带着一只帝王绿的麻花手镯,红唇吐出一口白烟,另一只手腕上却有穿白菩提手串,有些格格不入。
“可是最近把你手里的事交给顾家新认回来二少爷了,这么闲?”
“事业嘛,交给年轻人,要我说,孩子们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了,你也该考虑享享清福了。”
陪伴的两位先生是多年挚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论着公司的事宜。
有敲门声,随即包厢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乐宁和傅熙泽。
“哟,正说呢,新婚小夫夫不就来了。”顾茹打趣道。
两人神情默契,就是一副新婚小夫夫的腼腆模样。
傅熙泽和乐宁向两边家长寒暄过后,便也落座。
宴席正式开始,留声机里放的《月光奏鸣曲》,钢琴和小提琴的演奏声,杯盏的碰撞声,蔓延在宴厅内。
“我之前总担心小川的婚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啊,太凉薄了,现在终于也成家了,伴侣还是乐宁这么优秀的孩子,我也放心。”顾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禁感慨。
“对了,傅熙泽和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吗?”顾茹忽然问。
“没有,我和他还不太了解。”乐宁如实回答,他也有些好奇傅熙泽从前的事。
“说来,小川原先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改过,原先的名字叫傅川泽,“润物无声生万物,泽川不言纳百水”,本应是三月生,刚刚好。”
“可偏偏他是早产儿,生在了元宵节那日,差点没留住,当时却没想过,这名字与它生日犯了冲。
顾茹面露戚容,“川泽这名字竟有了“川壅为泽”之意!”顾茹顿时眼中含泪,傅泊海轻抚妻子的背以作安慰。
“小川自小体弱,日日吃药,十岁前一直在家中上私教,也不出来见人,养成了这世事淡漠的性格。”
“可偏偏七岁那年流感,一直高热不退,中药西药喝了不知多少,实在是没了办法,一向听闻“雍和宫”许愿灵验,我便想着带着小川,去拜拜,好歹有个念想。”
“去了之后,让那儿一个德高望重的方丈看了,又问了八字,只说这孩子心本不在红尘,才如此凉薄,性子稳重,佛缘深厚,父母若是强留在身边,怕是留不住,不如剃发为僧,留在这庙里,青灯古佛相伴,兴许能得长久。”
“可我们俩就这一个孩子,又这么小,怎么舍得让他出家?便问能否让他在俗家修行?那方丈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
“我们到底是不愿意?一直考虑,又问过许多僧人,说的话大同小异。”顾茹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巧,第二年的春天,他好些了,我们便想带他去西安散散心,去青龙寺时,遇见了一位师太,她瞧过说:“红尘尚有挂念事,何必无心苦出家。让我们带孩子好好治疗,也不必出家,把名字改了,俗世中修行就好,平日里多积德行善,还让我用小叶紫檀木给他磨了一串念珠,上面写所盼望之事,我们能盼什么呀?不过盼他一生平安喜乐,他如今戴的这串,就是我亲手摸的,从小带到现在。”
“好在我佛慈悲,从那之后没多久,便越来越好,我督促他好好锻炼,这才成了现在这样,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可瘦了。”
一边听一边打量坐在他旁边的傅熙泽,脑子里构想着他小时候的样子。
“从那之后,我也开始信佛,每年都捐不少香火钱。”
“他的名字也改了,也就是现在这个名字,其实熙这个字取的也很冲动,但他命里犯水,若不找个厉害些的属火字,怕是压不住,便取了,熙宁变法的熙字。
顾茹情绪有所缓和,说话氛围渐渐轻松。
“说来,乐宁的生日在立春,若不是差一岁,和小川的生日也差不了两天。”
“确实。”乐宁点点头。
傅熙泽一直不言语,很安静的吃饭,时不时给乐宁夹菜,递餐巾,乐宁的茶杯就没空过。
“你和傅熙泽刚结婚,住在一起,还习惯吗?”一直不说话的乐秦开了口。
乐宁见父亲询问,立马严肃起身,公事公办的应答:“还好,他很照顾我,相处得很融洽。”
傅泊海拍拍乐秦的肩膀,“别这么严肃,瞧瞧孩子都吓着了。”
转头又对着傅熙泽说:“你比乐宁大一岁,性子又稳重,做事情更有个度,平日里自然是要多照顾着他,两个人之间互相体谅,你们俩工作方面是在一个圈子里的,相互提携才好,过日子吗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我也就不多说了。”
傅熙泽放下筷子,起身应声点头。
又过了会儿,岳琴和顾茹继续闲谈起来。
“你知道江家那孩子的事吗?”岳琴一边吹茶一边问。
“哦,你是说他前两天出车祸的那事儿?听说的,好像还挺严重,前两天婚宴,他和陆颂那孩子都没来,还谢绝探望,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
“本来江家和陆家也好事将近啦,这么一整,不知道得出多大的岔子。”
岳琴有些惋惜的摇摇头。
“你说起婚宴…”
闲聊加上喝酒,散席时已很晚了,将两家父母都送上了车,才回家。
回程是两人位置互换,傅熙泽坐在副驾驶上,紧闭双眼,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薄唇微抿,手里轻捻着念珠,珠子摩挲日久,上头刻的字迹已经模糊。
乐宁这一顿饭知道了很多关于傅熙泽的事,他不知道的那些过往一一列在他面前,拼凑融合成了现在的傅熙泽。
他瞄了一眼傅熙泽的念珠,从前只以为是平常爱好,如今才知来历。
他初见傅熙泽,便觉得他如同雨中千年古刹,佛门清净地,混着尘土味,别样清冷,神圣不可侵犯,如今更甚。
今天傅熙泽喝了不少酒,却一直在帮乐宁挡,没让他沾一口。
两人一路无言。因着天色实在晚了,只能先去乐宁在市区的公寓住一宿。
电梯里,乐宁扶着傅熙泽,其实傅熙泽还清醒,却安安静静的倚在乐宁身上。
一进屋乐宁将傅熙泽安顿在沙发上,跑去厨房给他倒水。
傅熙泽乖乖在沙发上坐着,一手扯松了领带,头发有些凌乱,动作迟钝,眼神呆呆的。
乐宁蹲在他前面,双眸仰视,递上一杯水。
傅熙泽接过水杯,仰头饮尽,喉结自然滚动,性感而存在诱惑力。
傅熙泽不愧是专业的配音演员,最知道什么样的声音,最勾人心魄。
乐宁盯着那诱人的喉结,表面不动,心里却想着,若是在上面舔舔,傅熙泽得乱成什么样。
乐宁移开视线站起身,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捧着一条热毛巾,递到傅熙泽面前。
傅熙泽接过毛巾,用低沉声音回了句:“谢谢。”
乐宁站在一旁,查看工作信息。
乐宁抬起头,对着发怔的傅熙泽道:“这届粉丝是懂怎么起CP名的,咱俩的CP名叫“熙宁”。”乐宁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是好。
确实歪打正着,顾茹当时起这名字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想到这一层。
熙宁CP,正式成立了。
浴室内,温热的水从花洒流出,直直打落在乐宁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在水流冲刷下,双眸紧闭,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事。
傅先生是不是对他太好了点?
他们认识才一个月,但两人的相处,却像是相识多年,一点不生疏。
虽然知道傅熙泽是个好人,可这样事事顺着他,那样照顾,还有他说的话,未免有些。
两人也没什么感情基础,这一切又作何解释?
如果只是在外人面前立人设也就算了,可私下里为什么却比外面还好?
难道傅熙泽也对他感兴趣?一见钟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否决,乐宁在心里对自己一堆疯狂输出。
他这是为了录剧看小说看傻了吗?这算不算工伤?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接踵而至的是无数猜疑,以及特殊对待,直到真相大白。
或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两人的相处变得敏感。
乐宁从浴室出来时,傅熙泽已经睡下了,他给乐宁留了盏台灯。
他本想将台灯关掉,弯下腰时,那被挡住的半片残光偏偏落在了傅熙泽脸上,傅熙泽这张脸,典型的东方人的皮相,西方人的骨相,像一件完美的艺术作品,经过精雕细琢没有一点瑕疵。
他第一次见面就挪不开眼,最初对他的兴趣也是因为这张脸。
他静静的观赏了一会儿,随后还是拉了灯。
晚安傅先生。
润物无声生万物,泽川不言纳百水—袁宏《三国名臣序赞》
川壅为泽—《春秋左传正义.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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