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烁烁，还记得妈妈教你的那些话嘛？”

一间昏暗又潮湿的老房子里，面容枯槁的陈梦茹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她的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大约等了一会儿，见儿子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没吭声，她气不过地开口：“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妈……”

小陈烁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才开口就听见陈梦茹激动地说：“记着，见到警察以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他们逼你，你就告诉警察是因为敲不开门所以你才去找了邻居张阿姨……”

“妈，我记得这些，可，可是……”

年仅14岁的陈烁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他紧张地浑身发抖，他记得妈妈对自己说的话，妈妈告诉他要离开这里，然后去附近的公园玩滑梯，那里是仅有的几处拥有自己和妈妈美好回忆的地方，所以他非常愿意去……

可他不懂为什么警察会来自己的家，还有妈妈说的她为了保护自己而不得不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还有，妈妈还说如果想她了就抬头看天空的星星，可是星星那么小，怎么能看出来妈妈的样子呢……

想着，小陈烁圆溜溜的眼角忍不住滑落一行泪珠，怕被妈妈看见他连忙用手揉了揉。最近，邻居们经常偷偷地指着自己说妈妈病了，那病的名字太长了他记不住，他只知道有时候妈妈会突然不认识自己，然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拳打脚踢，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我的妈妈啊，陈烁打从心底里不想离开妈妈……

见儿子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陈梦茹一把抓住陈烁的手说：“烁烁，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当初不该把你生下来受苦的，我……”陈梦茹的眼角忍不住滑落一行眼泪，她起身拿过桌子上的银行卡塞到陈烁手里，跟着问：“烁烁，还记得妈妈教你的怎么去机器上取钱嘛？”

陈烁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这时，他听见妈妈说：“烁烁，记着，如果有人自称是你的爸爸你一定不要跟他走，实在不行就等他把你带回家以后再偷偷跑掉……”说着，她举起了小陈烁握着银行卡的手接着说：“烁烁，这里有很多很多钱，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不想妈妈担心，小陈烁再次使劲儿地点了点头，没再给儿子开口说话的机会，陈梦茹抓着儿子的手托着人往门口走，来到门边以后她直接开门将人丢了出去，再无情地将大门关上。

门关上以后，陈梦茹整个人失落地顺着门板滑落在地上，因为惦记儿子，她没忍住偷偷将门拉开一道小缝望着人离去的方向，昏暗潮湿的楼道里偶尔传来几声木质楼梯发出的“嘎吱”声，陈梦茹强忍着心痛自言自语：“烁烁，别怪妈妈，妈妈也不想离开你，可不这样你就会跟妈妈一样被那个人控制，妈妈不想你也一辈子活在深渊里……”

泪水止不住地从陈梦茹的脸上滑落，她口干舌燥地勉强吞咽了口口水，然后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注射器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没多久一股烟草味的信息素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大约过了一会，烟草味的信息素中多了一丝玉兰花的味道，此时的陈梦茹已经开始变得神智不清，她一路摇晃着扶着墙来到卫生间，将注射器用力折断以后丢进马桶里冲走，然后再一个人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Omega发情期突来的潮热让陈梦茹浑身上下挂满了汗珠，穿着的那条连衣裙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连衣裙扯破，没多久虚弱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默默地在心里说：“烁烁，我的儿子，你一定要好好儿地活着……”然后她主动闭上了双眼。

之后的一切都按照陈梦茹之前计划的那样发生着，傍晚，邻居张阿姨牵着小陈烁报了警，没多久警察赶到以后撬开了房门，生怕吓坏孩子，张阿姨在见到沙发上陈梦茹的尸体时紧忙捂住了陈烁的眼睛，嘴上不停地哄着：“不怕不怕，陈烁，妈妈只是睡着了……”

小陈烁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似的被张阿姨牵着，一阵忙忙碌碌之后他被一个陌生的警察带回了警察局，他像妈妈之前告诉自己的那样始终一言不发地坐着，到底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是个Omega，警察见陈烁不愿意开口便放弃了问询。

“队长，我觉得这个案子有古怪，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合情合理了吗？”

说话这人名叫李帅，是前不久才入职的全优警校毕业生，专攻犯罪心理专业，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李帅又说：“队长，要不再让我试一次，我想再试着跟那个小孩儿沟通一下……”

“没这个必要！我调查过死者之前的就诊记录，她1年前因为长年得不到Alpha的安抚而罹患了信息素缺乏综合症，由此导致了躁郁症还伴有间歇性性瘾，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Omega死于性滥交，当作意外事故结案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

“我说结案你听不懂嘛！”队长突然抬高了声调，见李帅一脸的不服气，他又说：“你可知道死者是谁？还有那孩子……”

刑警队长隔着玻璃窗指了指正坐在里面的陈烁，“城东李家，那可是咱们局长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存在，谁敢得罪他们！小伙子，听我句劝，要想踏踏实实地穿几年身上这身警服，有些人你最好永远不要接触！”

队长说完将案件资料拍在了李帅身上，他说：“对了，记得联系李家来接人，如果李家不愿意，随便找个孤儿院把那孩子送过去。”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即使陈梦茹在自杀之前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可再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发生的时候也会有无法预料的意外，比如被她忽视了的儿子的好奇心，14岁的孩子本就会对某些未知的人或物充满了好奇。

那天，小陈烁被带去了一间会客室，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某位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人，然后他听见那人说：“陈烁你好，我叫李嵘，我是你爸爸，你愿意跟爸爸回家吗？”

“……”

陈烁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原本，他是想按照妈妈说的回答“我不愿意”，可在见到男人以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从小陈烁就知道自己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他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小时候，他每次问起妈妈关于爸爸的事时妈妈总会忍不住掉眼泪，再后来只要他一提起爸爸就会换来妈妈的一顿怒骂或者毒打，以至于他只敢偷偷地幻想自己的爸爸到底是什么样子。

曾经，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小陈烁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爸爸不要自己跟妈妈的理由，比如，爸爸可能是个重症患者所以不想妈妈和自己跟着他受苦，再比如，爸爸穷困潦倒养不活自己和妈妈，他甚至想过爸爸会不会是身犯重罪的犯人……

陈烁脑海里爸爸的样子全来自他听张阿姨说的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而他本人根本是连爸爸张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唯一的印象就是邻居们总是背着他和妈妈小声议论：“瞧瞧，这就是被Alpha抛弃的Omega的下场……唉，现在的渣A真是越来越多了……”

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显然跟陈烁脑海里幻想过的任何样子都不一样。这人身上穿着那些自己和妈妈去商场时才见过的名贵衣服，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白金镜框的眼镜，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上更是戴着一枚很大的戒指……

眼前的一切明明白白地告诉陈烁这人肯定不是因为之前自己想过的那些原因才不要自己和妈妈的，那他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带着这样的疑问，小陈烁在犹豫了片刻以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被男人牵着手走出了警察局，他们一起坐进一辆陈烁见都没见过的黑色轿车里，没多久车子在一座像宫殿一般金碧辉煌的房子前停下，他听见男人温柔地对自己说：“烁烁，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快下车，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陈烁听话地跟着男人下了车，对比之前自己和妈妈住过的老房子，这里简直奢华到陈烁连做梦都不敢想象，于是，他踟蹰着愣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前走，直到男人过来牵自己的手他才如梦初醒地被人牵着从大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穿戴着围裙的阿姨们，男人一一为陈烁介绍她们的名字，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烁总觉得那些阿姨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友善，甚至比之前那些在背后议论自己和妈妈的坏邻居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烁礼貌地点头跟她们示意，没多久他们来到最后一位阿姨面前，他听见男人说这是家里的老管家梅姨，他一如之前一般朝人点头示意，那位被唤作梅姨的人突然激动地抓住了陈烁的手，她激动地说：“小少爷，我终于见到你了，这些年你还好……”

梅姨正说着，客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女声：“呸！不要脸的小贱人生的野种也配称小少爷，梅姨，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

陈烁远远地瞧见一位穿着细高跟鞋的女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眼前握着自己手的阿姨突然把自己松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时，他听见身旁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人咳嗽了两声以后说：“梦茹已经走了，你犯得着跟一个孩子置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