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他都不怕了

陈宇向顾魏表明心意后，被顾魏故意忽视了。他一切的表白、逼迫、失态、怒火，都被顾魏轻飘飘地堵了回去。这场和成年人的拉锯战，陈宇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

他以为横冲直撞必定惨烈，但至少能获得顾魏的重视，却不曾想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们“冷战”了很多天都没有结果。顾魏照旧每天做饭、上班、看文献，无暇理会陈宇单方面的的耍脾气。陈宇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上蹿下跳，吸引人的注意。

这天顾魏难得去学校接陈宇回家，陈宇眼睛都亮了。他上车，迫不及待地想问顾魏为什么来了，可闻到了一股甜腻腻的味道。陈宇警惕起来：“香水味。你车上坐女的了？”

“顺路送同事回家。”顾魏语气平淡，“累了吗？在车上休息会吧。”

陈宇无声地瞪着顾魏，像一条被侵犯了领地的恶犬。可顾魏仿佛没注意到，仍旧如常开车。回家后陈宇把他按在玄关，警告他以后车上不能载女人。顾魏恍若未闻：“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管不到我的事。”

陈宇气急了，按着顾魏要强吻他。谁知顾魏不闪不避，就任由他撒气地亲。陈宇察觉到不对，退开来，就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顾魏噙着笑问他：“疯够了？”

陈宇眼睛红了，咬着牙道：“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到你懂事的时候。”

“……顾魏，我有时候真想干死你。”最后几个字，陈宇甚至哽咽了。他第一次喜欢人，这份情感是美好的，羞怯的，期盼的，却被如此对待。他不奢望顾魏能给他同等的回应，但至少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魏却无动于衷，笑眯眯地道：“随便你，但我明天要上班，建议你速战速决。”

陈宇恨得双目赤红，牙根紧锁。他几欲真上了顾魏，却知道冲动只会让事情更糟，拿他毫无办法。陈宇深吸一口气，回房间摔上了门。

第二日一早，顾魏把早餐端上桌。陈宇迟迟不出来，他去敲门，才发现人早出门了。

顾魏当他还在发脾气自己上学去了，于是没多想。可到了医院接到老师电话，才知道陈宇没去学校，也没请假。顾魏边找人给自己替班，边不停地打着陈宇的号码，始终是忙音。他换衣服的手都在抖，扔下白大褂就跑了出去。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小区顶楼的天台上，陈宇坐在边缘，两条腿悬在空中，无所谓地摇晃着。如果他没坐稳或主动跳下去，26层楼，没有生还的可能性。顾魏砸开顶楼生锈的铁门，踉跄地跑过去，在看见人的一瞬间眼前黑了几秒。他稳住身形，颤抖地叫陈宇：“小宇，别坐在那，快回来！”

陈宇这才回头，开怀地笑了。这是他这些天来，唯一一个真心高兴的笑。他问：“小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魏看着陈宇的笑容，脑海中控制不住地闪回着工作中遇到的坠亡案例。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朝夕相处了两年，他怕极了，这辈子都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怕，他恳求道：“快回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回来……”

但陈宇拒绝了：“我不要这样的答应。小叔，我在这吹了一早上的冷风，突然想明白了，我……”顾魏不想听他“想明白了”什么，这简直像遗言。他想也不想地打断陈宇：“我答应你！你想和我在一起，我答应你，只要你回来！”

陈宇诧异了：“真的？”

顾魏说：“真的！”

陈宇意外地笑了：“虽然知道你不是真心要和我在一起的。可看见你是在乎我的，小叔，我真高兴。”

“我当然是在乎你的。小宇听话，回来，你要是跳下去了你让我怎么办？”

“终于不是‘你让我怎么和你爸爸交代’了。”陈宇一撑地站起来，面对着顾魏，“我不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只要求你不能再否定我的感情。”

这样站着，似乎比坐在天台边更危险。顾魏只求他能快速回到安全地带，什么都顾不上了。

“好。”

“在我成年之前，不能恋爱。”

“好。”

“你也不能回避自己的感情。”

“……”顾魏点点头，“你快回来。”

“你答应我。”陈宇晃了晃。

顾魏心跳骤停，立刻说：“好，好！我不会再回避自己的感情了！”

陈宇终于满意了，他跳到地面，慢悠悠地走近顾魏：“小叔，我……”他有很多话想说。

“啪——”顾魏不等他说出口，把人扯到自己面前，抬手甩了陈宇一巴掌。陈宇被打得懵在原地，下一刻，被顾魏紧紧地扣进怀中。顾魏哽咽道：“你把你自己的命当什么？你把我对你的关心当什么？”

“我，我没想跳楼。”陈宇拍着顾魏的背，感觉到怀里人几乎站不住，只能更用力地支撑起他，“我就是想上来吹吹风，让脑子清醒点。”

顾魏闭上眼，不愿回想刚刚的惊心动魄。

“我原本都想放弃了。你不愿意，我就和你做回叔侄，可你突然闯进来，我……”

顾魏猛地推开他，转身走了。

陈宇呆了一秒，赶紧追上去：“小叔！小叔！你不能反悔了！”

电影剧情是连贯的，但拍摄时演员的表演要根据剧组的安排，打乱时间线。天台的戏份是在顾魏陈宇确认关系之前发生的。

拍这场戏时，肖战分析过。他说顾魏和陈宇在爱中都是疯子，陈宇是外放地疯，顾魏是隐秘地疯。这是最能体现出两种“疯”的一场戏。

顾魏的情感压抑太久了，他不动声色地藏起了真正的自己，在陈宇面前装作毫不在意。这时，他的理智围堵生长的情感，没有发泄的出口。不知不觉中，顾魏已经动摇了。他在等待一个时机，要么扼杀自己，要么彻底放纵。

这场戏就是那个时机。

肖战说，或许顾魏看见陈宇在天台时，有一秒钟是释然的。他知道他可以答应了，因为再不答应，陈宇就会死了。拒绝陈宇，是希望陈宇好。现在答应陈宇，也是希望陈宇好。顾魏是事事要有交代的一个人，这次他找到机会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了，是自欺欺人地给了内心一个“交代”。

石遇问王一博：“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王一博还沉浸在“两个人都是疯子”的论调中回不过神，听到提问自己，胡乱说：“对。”但肖战的话是他没想过的。原来顾魏不是为了救陈宇被迫应下，而是顺势而为吗？

肖战的填补使顾魏的角色更完整了，从一个被动承受者变成了主动的一方，他和陈宇的感情变成了双向。

王一博记起剧本围读时，肖战聊过他起初不想接《误闯》的原因。他说初版剧本中的顾魏太扁平了。他是个任陈宇予取予求的角色，而真正的爱情应当是棋逢对手的，顾魏的情感变化同样重要。顾魏不是衬托陈宇伟大爱情的道具。

因为他的建议，石遇把剧本改了很多版。

肖战对角色的理解令王一博惊讶，更有敬佩。他不仅有演员的视角，还有创作者和观众的视角。那些说肖战因为没戏拍才演《误闯》的人才是大错特错了。

换作王一博，石遇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陈宇究竟想不想跳楼？”

他走上天台，是如他所说只想“吹吹冷风”，还是真想自杀，抑或是给顾魏的圈套？

“他虽然不会跳下去，但他是有过自弃的想法的。”王一博说，“至少在楼顶俯瞰地面的几小时里，他想过跳下去一了百了。”

“为什么？“肖战皱起眉头问。

“陈宇的爱是绝望的寄托。父亲去世，被母亲抛弃，他被寄养在没有血缘的顾魏家中，像孤儿一样活着。顾魏的爱是他能得到的全部了。现在小叔对他的态度，让陈宇怀疑是否还有人爱他，很容易钻牛角尖儿。”

肖战说：“顾魏不回应他，不代表不在乎他，恰恰是太珍视陈宇，不想他走歪。”他好像在剖析顾魏的举动来给陈宇讲道理，劝他不要想不开。

王一博腼腆地提了提嘴角：“所以是‘钻牛角尖儿’。看到顾魏闯入天台，他就想明白了。他知道小叔很爱他，无论是哪种爱，都让他不是孤儿。”

“有小叔的回应，再难走的路他都不怕了。”

石遇默默良久，没给出任何意见。只是按下对讲机宣布实拍前突然自嘲一笑，看着监视器屏幕上准备就绪的肖战和王一博，摇了摇头，喃喃道：“两个疯子。”

不知道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