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

　　“是的妈妈，我喜欢亚轩，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希望妈妈能够成全。”

　　刘耀文的手覆盖在宋亚轩的手上，皮肉紧贴着皮肉，相差无几的温度在微妙至极的氛围中传递。

　　刘耀文轻轻握住宋亚轩的手，缓缓拉过到自己的膝盖上。两人手指贴近，暧昧摩挲，明晃晃地亮在顾明华和马嘉祺的面前。

　　宋亚轩乖乖地坐在刘耀文身旁，蓬松散开的额发垂到眉梢下方三寸，遮挡住面前一部分打量的目光，在高挺的鼻梁上投映出一小片不规则的阴影，温顺乖巧无公害，脊背打得挺直。

　　他心底一直不停息地在告诫自己，这只是刘耀文在演戏罢了，哪能有半分真心在里头。所有的温热亲昵，所有的亲密言语，甚至连前一夜的暧昧交缠都是阴差阳错。

　　可他还是自认没有出息，他痛恨自己这份针对刘耀文的，永远不分昼夜的没出息。

　　对于刘耀文，宋亚轩永远心甘情愿。

　　宋亚轩回握住刘耀文的手。

　　他突然委屈得想要落泪。

　　两人上演着一出琴瑟和鸣，实际上宋亚轩脸都快笑僵了。

　　马嘉祺大咧咧瘫坐在沙发上，没心没肺地嚼着橘子：“妈妈，你就成全他们吧。”

　　顾明华女士坐在主位，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表面波澜不惊，双腿交叠，丝绸裙角整齐地压在真皮沙发上，气场扑面而来，极具压迫感。

　　宋亚轩不卑不亢地迎上女人打量的目光，唇角小幅度弯起，力图展现出自己最无害的模样。顾明华的打量其实是正向的，不会令人产生反感的，但架不住宋亚轩怂。

　　是的，宋亚轩从来不会回避自己有时候是个怂包的事实，他承认他的见识有限，也会露怯——这没什么，环境塑造人，他向来坦然，也从不会对此感到羞赧。

　　顾明华很快将目光移开，转而盯着刘耀文，目光灼灼。

　　“耀文是顾家的孩子，就要有顾家孩子的担当。”

　　顾明华一字一句砸下来，像处理公务一样严谨。随即又缓下语调，叹了口气，换成了一种全然不同的语气——那是长辈对小辈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

　　“文文，丁家那边的婚约，你打算怎么做呢？我们和程鑫说好了的，不好交代。”

　　刘耀文没什么表情变换，似是早就预料到这套说辞。反倒是一旁的马嘉祺腾地站起来，情绪有些失控，插嘴道：“妈妈，和阿程联姻的本来应该是我，都赖他！……”

　　“嘉祺！”

　　女人的呵斥劈头盖脸砸下来，马嘉祺惊觉自己的失态，眼神滑过一丝落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内冷静下来，重新展露出贵公子的模样。他说……

　　“先吃饭吧。”

　　-

　　吃……什么？

　　四个人面对着空空荡荡的餐桌，陷入了一瞬间的诡异的沉默。

　　“王阿姨今天请假了，家里没人做饭。”

　　马嘉祺咽下满腔愤懑，轻飘飘开口，尾音伴随着着若有若无的泄气，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感。

　　顾明华地将目光移到边角的宋亚轩身上，悄无声息，微微扬了扬下巴，暗示性明显。

　　“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降临在宋亚轩肩上，黑黝黝的眼珠因此晃动，试探性开口。

　　这真的合适吗？

　　嘴在前边飞，脑子在后边追。说的就是宋亚轩当下的境地。

　　宋亚轩刚刚话音落地，才意识到这话的僭越。

　　这样的家庭也会点外卖吗？难道不应该养着几个八大菜系米其林大厨，随时随地空运法国巴黎的食材，再来一个现场烹饪？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好，交给你了。我上楼休息，到时候叫我。”

　　顾明华顺其自然，微微颔首，矜贵地拢起衣服，施施然上楼。

　　马嘉祺似乎终于从刚刚的打击中回溯过来，不再是冷冷清清的神色，向宋亚轩眨了眨眼：“我要吃肉末茄子和捞面！还有椰汁！希望很快就能吃到哦～”

　　“嫂子。”

　　马嘉祺抛下怀里的抱枕，利落地带上耳机冲上二楼，步伐飞快，八匹马拉都拉不回来。

　　“他不是……扭伤了吗？”

　　宋亚轩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食指指向马嘉祺离开的方向，满脸不可置信。

　　仿佛看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

　　“装的。”刘耀文挺直的脊背窝进沙发里，右手撑着侧脸假寐，对此见怪不怪。

　　“做得好，辛苦你了。”

　　“我付款。”

　　宋亚轩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荒谬地小声嘀咕；“就这样……没了？”

　　说好的拿着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剧情呢？

　　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刘耀文看穿了宋亚轩的疑惑，睁开眼睛，缓缓开口：“她一心扑到事业上，见过太多，也不是会为难人的。而且……省时高效才是她最想追求的。”

　　“至于刁难你什么的……”

　　刘耀文蹙眉思考，苦笑开口：“她不喜欢太难堪，借力打力什么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刘耀文缄默了，在最关键的话口。

　　宋亚轩似懂非懂，对此也并不是很关心，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刘耀文面前：“你看我点这些炒菜可以吗？”

　　刘耀文接过手机点头，动作迅速到跟没看一样：“可以。”然后递还手机，果断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戳戳点点，鼓捣了一番，面不改色。

　　下一秒，宋亚轩感到自己手中的手机进行了短暂的震动，点亮屏幕迅急弹出一条转账通知——“微信红包转账——10000元”。

　　宋亚轩看着四个零的数字下鲜红的红包封底，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嘴唇，声音颤抖：“我只点了六百块钱的，还是免运费，不需要这么多。”

　　刘耀文轻易捕捉到眼前人的慌乱，一直以来的厌恶收了收，突然对宋亚轩起了逗弄的心思，挑眉故作严肃：“真的吗？那我收回来了？”

　　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

　　宋亚轩表情有些发虚。

　　这一瞬间宋亚轩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北京高昂的房价物价，想到了不可或缺的颜料画笔，想到了再次重逢时刘耀文的冷漠与厌恶，形形色色，最终定格在眼前刘耀文这张帅气但混蛋的脸上。

　　再软的心肠瞬间原地石化。

　　“假的。”

　　宋亚轩面无表情，点开了红包，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骗你的，这是奖励……”

　　“嗯……？”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刘耀文嘴角噙着的笑意僵在原地。

　　-

　　顾家讲究食不言，餐桌上安静得能听见一次性木头筷子碰撞塑料盒的簌簌声。

　　——顾明华女士表示不必过于讲究，外卖盒倒到、在餐盘的活儿他们不干，麻烦得要死，而且丝毫没有任何用处。外卖盒的使命就是直到食物被一扫而光的那一刻为止，然后丢进垃圾桶。

　　差一个时辰、一分、一秒，都不算是使命必达。

　　马嘉祺看着很是喜欢餐桌上的饭菜，却还是没吃几口，礼貌道谢后捧着椰汁，率先上了楼。

　　刘耀文关注到宋亚轩的紧张无措，凑到宋亚轩耳边淡淡低语：“不用管他，饭量小。他很喜欢这些饭菜，已经吃得算多的了。”

　　随即撤开距离，在顾明华的灼灼目光下挂起“甜蜜”的微笑，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宋亚轩碗里。

　　“多吃点，你太瘦了。”

　　宋亚轩怔愣点头，顶着同款灼热的目光埋头扒拉饭，无地自容。

　　-

　　“我很喜欢，谢谢小宋。”

　　顾明华笑眯眯撂下筷子，施施然起身。

　　如刘耀文所说，顾明华果然是体面人。

　　刘耀文主动起身收拾桌子，宋亚轩跟在后面扔外卖盒，一个接一个，流水线一样的和谐。

　　“行李箱里给你备好了衣服，卧室里有全新的未拆封的洗漱用品。你自便，今晚先歇在这儿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刘耀文疲倦得很——主要是心累，他还在惦念着今天一整天的心不在焉，对他这样勤勤恳恳的霸道总裁，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显然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一分钟后再次见到让他心烦意乱的始作俑者。

　　宋亚轩抱着枕头，穿着睡衣，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刘耀文门前。他还记得刚刚冷酷无情收款时的情形，一时有些心虚，控制不住摸了摸鼻尖，眼神乱瞟。

　　“……嗨？”

　　“那个……我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的床单湿了，还有换洗的吗？”

　　正逢此刻，马嘉祺不知道打哪里窜出来，乖乖在两人身前站定，垂着眼眸，委屈抱歉：“对不起，嫂嫂，我本来想给你倒杯水的，结果弄洒了……”

　　宋亚轩见到马嘉祺，仿佛是看到了尴尬氛围的救星一般，撒腿就想走。

　　“没关系，告诉我新的床单在哪儿，我重新再铺上就可以，不碍事的。”

　　“嫂嫂。”

　　马嘉祺伸手拦住宋亚轩的去向，狡黠一笑：“家里没有多余的床单了，只能委屈你和刘耀文将就一晚了。”

　　刘耀文难得没了逗弄的心思，别开了宋亚轩无助的目光，脸上泛起不明显的可疑红晕，让开门口。

　　“你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