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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骁起床后一如既往地在自己卧室的浴室里洗漱完毕以后才走出房门。
昨天他照例休了半天假,今天公司里等着他去处理的事务不少,孟云骁没敢闲着,拉开房门箭步而出,十分有流程有秩序地向厨房走去,准备进行早起后的第二项准备。
做早饭。
从客厅略过,孟云骁从容不迫,直到扫视到沙发上一坨不明物体白影,他才陡然止步于玄关的画屏之前,愣怔看着本来该睡在客房的杞私现在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家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呼呼大睡。
这人松弛感简直一绝,一点没有防范心,既不怕麻烦到别人,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杞私睡得太抽象,脸被抱枕盖着,一手压着抱枕,一手吊在沙发边缘,腰不仅露着还扭着,弧度刁钻,往下,这人一只腿跨在沙发扶手上,一只腿斜蜷着犹如跪坐。
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俨然一副……光是看着就浑身不适的睡姿。
孟云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
家里只住着他一个,每天早上起来,这沙发都非常的工整,会规规矩矩地盛着清晨的阳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托着一个睡得崎岖的男人,让本身唯美的画面变成了一言难尽的场面。
“……杞私。”孟云骁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伸手掀开杞私盖着自己脸的抱枕。
杞私被阳光刺了眼,哼了一声,十分不满地横挥了一下手,不过打空了。
“醒醒。怎么睡这,”孟云骁把抱枕抽开,强迫他清醒:“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杞私皱眉,被吵醒后他沉重地喘了两声,双眼依旧迷瞪,用手捂着眼睛,手背白得没有血色,指甲盖和昨晚捏着酒杯喝酒时的颜色比起来差得太远,孟云骁察觉到他的病色,神情赫然严肃起来:“杞私?”
这会儿孟云骁才发现,杞私的脸色也很差,白得过分,一点血色都没有,呼吸间还有阻滞的感觉。
“别叫了……”杞私很不爽,气虚地吐出三个字儿,原本苍白的面皮在他清醒这么一阵后开始浮现出回暖的红。
孟云骁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家有个幼儿园大班在读的小女孩,是堂哥的女儿,这堂侄女在还小些的时候有一阵由他带着,照顾着她的起居学习,那小孩三岁前身体不是很好,小病小痛连绵不断,从而让他有了不少经验。
杞私这反应这症状,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他小侄女发烧前就是这前兆,头一晚着凉,睡一觉起来一身冰凉,只要醒了,等上一两分钟,这人的体温就射火箭似的往上飙,高烧摁都摁不住。
“头晕吗?”孟云骁把抱枕扔到一旁,伸手摸杞私的额头,探到疑似低烧的体温,神情凝重。
杞私眼前昏花,此时人是清醒的,但身体不清醒,他觉着真是见了鬼了,糊里糊涂的抓住了孟云骁的手腕,问:“……我怎么还没醒酒啊?”
他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装了俩磨砂皮,完了鼻子里还堵了橡皮泥。
孟云骁没绷住,有些想笑:“……我看你是脑子被凉糊涂了。你为什么出来睡,那屋里的床你睡不得?”
杞私爬起来,晕头转向,捂着头错愕疑惑:“……啊?我睡着了啊……几点了啊?哎哟我头好晕……”
他自己爬起来,又扑通躺回沙发,叫着痛把身体蜷成一个球,不禁嗷嗷喊道:“……哎哟腿好麻……腰好痛……救命这是怎么了……”
孟云骁说不上来这画面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也说不清现在是被气笑了还是被逗笑了,总感觉自己带了个脑子不大聪明的傻子回来,“……行你呆着别动,我去找体温计。”
于是杞私就嗷嗷的躺在沙发上,由孟云骁做主,灌了杯温水,测了体温,盖了被子,贴了退烧贴。
最后孟云骁把显示着38.2℃的体温计放在杞私跟前的玻璃桌上,去做早饭了。
“……你那么早就要出门啊。”杞私歪着头,望着准备吃早饭的孟云骁,问。
找到这个让他不头痛的位置可不容易,就是这角度看起来有点呆瓜。
孟云骁剥了鸡蛋,喝了粥,说:“是啊,早起的受气包赚点窝囊费也不容易。”
虽说孟云骁身为铭孟CEO,位置已然不容小觑,但大公司有大公司的问题,基数一大,气人的下属就多,气人的下属越多,做出来的气人的东西就越多。
杞私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不由得脑补出孟云骁这个间谍一边不情不愿地潜伏在自己身边,一边在雇佣方的压迫下受气挨骂,最后一脸不爽地数着高额合作费用的诡异画面。
“……这年头,”杞私没话找话地缓和气氛:“什么工作都挺不容易的。”
“没关系嘛,”杞私微微一笑,在低烧的痛苦中故作轻松,调戏孟云骁:“我有钱啊,我包养你也可以的。”
一个间谍,除开间谍的工作,其他的工作应该可有可无吧?而且都选择当间谍了,那证明这人大概率是个跟着钱味儿跑的物质男人,既然物质,那么提出包养,也是很对症下药的。
杞私心里预演了一遍孟云骁故作矜持地拒绝自己,而后又忍不住在自己这里扣钱的画面,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精明。
现实中,孟云骁看了他一眼,眼神不明,片刻,这男人说出了完全不符合他预想的话:“好啊。”
杞私:“?”
孟云骁喝一口粥,在杞私错愕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将面前最后的一点炒菜吃完,然后抽纸擦嘴,擦完,他才扭头看向杞私,这回眉眼带笑:“开玩笑。感觉好些了吗?”
沉默了好几分钟的杞私:“……”
不是,他说这话很可笑吗?
包养。他家里万贯家财,包养一个甘愿出卖自己身体又故作清高的的间谍有什么难度吗?
反倒是孟云骁,是不是有点崩人设啊?
一个选择了出卖自己但死守严防到最后都没能让这个世界的他吃上一口肉的间谍,一个、一个矛盾的清高的间谍,怎么能脱口而出“好啊”这种回应?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杞私荒谬。
孟云骁一副“难不成呢”的表情,却走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没啊,我知道你很有钱。这一身被你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布料加起来得小十几万……”
“你知道,还觉得我在开玩笑?”杞私保持着一个歪头的动作一动不动,非常呆瓜,配上他严肃的表情,只能说更加呆瓜。
“还难受吗?”孟云骁反问他。
杞私缓了缓。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不舒服,咳嗽了两声,差点把脑花儿都给震匀了。这种风一吹就要死要活的脆脆虾体质实在是太折磨人,杞私唉声叹气:“……疼。”
孟云骁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微微一蜷。
“有退烧药吗我吃一颗。”杞私的病气在这一刻瞬间变浓。
搞得孟云骁有点后悔刚才哪壶不开提哪壶。
人不舒服的时候就该转移话题才是。
“有,但要吃点东西再吃药,我给你盛一碗粥来垫垫?”孟云骁询问他的想法。
杞私瘪嘴:“……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想吃东西,给我一颗退烧药就行了,垫不垫没多大用处……”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拍戏感冒发烧,从来都是剥一颗药往嘴里塞,咽下肚就继续拍,没喊过身体不舒服或者要请假的。
“别作践自己的身体,”孟云骁收回了手,教育似的说了这么句话,说完又觉得好像不是很合适,转头去厨房盛粥,玩笑似的补了句:“……你这是小少爷的命,身娇肉贵,在我这生了病我已经摊上了,就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杞私打了个哈欠:“你还是别管我了,你不是上班吗?”
“不急这一时。”孟云骁在厨房说。
“你不怕全勤没了?”杞私道出社畜人的心酸。
孟云骁量着他喝不下多少,盛了半碗就出来,随口跑火车:“没了就没了呗,我家里也不是没钱,多我一口饭不是问题。”
杞私望着他,心中感叹他虽然钓着不给吃肉,但是敬业是真敬业,冒着全勤没有的风险来照顾自己,就为了促进感情……
难怪这边的自己会那样恋爱脑,那般被迷得不着四六,合着是情绪价值和陪伴都给足了,唯独缺了点颜色和荤腥而已。
“……不想动,你喂我吧。”杞私望着天花板,他一想到这边的自己,就会想到他在原本的轨道上要被孟云骁欺骗利用,从而难免涌上些不满的情绪。
孟云骁顿了顿。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孟云骁看着他满脸通红,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病态模样,没太好意思拒绝,只以为这是病人的小脾气,细细一想,也不是不能满足,于是在片刻诡异的沉默后,他一手端碗,一手将杞私扶起来。
“……喂可以。我也有要求,只一点,要我喂的话,就得全都吃完。”
杞私很轻,孟云骁感觉自己都像是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杞私揽进了怀里。
他坐在杞私身后,把碗给杞私看:“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你就自己吃。但不能不吃,多少得吃两口,然后我再给你拿药。”
杞私没想他那么容易就松口了,此刻就一个想法,有便宜占,不占白不占:“好啊。”
想来病美人有病美人的好处,多少能激起某些人得保护欲,他该把握住这种脆脆虾体质带我机会才是。
于是杞私又咳了几声,捂着脸往孟云骁怀里钻,把自己咳得半死不活地说:“……难受得要死了。”
“别乱动。”
孟云骁稳住他,八风不动坐怀不乱地用勺子搅了搅粥,再舀起一勺喂到他嘴里。
时隔两年,孟云骁再次身兼起了保姆,唯一不同的在于上回是他三岁的小侄女,而这次,是二十三岁的杞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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