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下来,湛念终于收起了他一脸的死寂,他很清楚今天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如果搞不好那他和林向阳十多年的感情可能就要结束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好在林向阳和他一样都很重视。
林向阳低了一下头,在他耳边说道:“待会见到我爷爷他们不要紧张,一切都有我呢?”
湛念笑了笑,点头,手挽过他的胳膊。
朋友跟在他们后面,直直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嘴角露出点似有若无的笑,笑意中默默地移开目光。
林向阳的身份在林家其实是个很特殊,很尴尬的存在,他虽然是林家的长子,但却是个私生子。
在外人看来他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骄子,可只有他知道他在林家有多么的可有可无,有多么的举步维艰。
也正因此林家的很多老一辈的亲戚暗地里都不认可他的身份,都嫌弃他的出身,只是像这样的大家族都是要面子的,没有人会当众质疑他的身份,都乐此不疲的扮演关爱后辈的老好人。
而他对此也早已习惯。
林家老宅坐落在一个陡坡上,是农村那种在常见不过的老房子,唯一的不同是它足够大,毕竟这里可是住着林家上百号人的地方。
“我们到了。”林向阳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多年未曾打开的门。
他推的很慢,就好像推开后会看到什么很恐怕的东西一样。
湛念紧张地屏住呼吸,正当他以为会有一大帮亲戚来门口迎接他们时却是落了个口,他呆呆看着满院子的树叶,很是愣神,在看看旁边的林向阳则是一脸的淡定。
“他们不在这,我们去前厅找他们。”林向阳说。
湛念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荒芜,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默默地跟林向阳走去前厅。
这里分明是后院,他不明白作为林家长子的林向阳带爱人回来家为什么要走后门,这很不合理,但他也没发问。
前厅比起后院可以说是格外热闹,一大帮人有秩序地落座,看样子应该是在用餐,看样子他们从来没有要等林向阳他们的意思。
人群的正中央,一个既威严又瘦弱的男人平静地坐在那里,他没有于旁边的任何人交谈,眉眼低垂着,给人一种很平和之感。
但湛念看着这样子的平和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一分畏惧。
林向阳走到那个男人身旁,柔声喊了声爷爷。
男人冷冷地斜眼看着林向阳,默不作声,然后又见视线投到湛念身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来回看了湛念好几遍。
喧嚣的人声里,湛念被看的心底发毛。
“爷爷。”林向阳又叫了声。
“你爸爸前些天来过了。”男人终于开了口,可说的既不是他的孙子林向阳,也不是湛念,而是那个在百城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
林向阳自然听出了爷爷的言外之意,将身子挺直说:“他都跟你说了。”
“你爸的意思是他不同意。”男人思索着回答。
“他的意思不重要,我更在意您的意思。”林向阳小心地询问。
林向阳这话说的可是一点毛病也没有,毕竟林家的掌门人是爷爷,可不是那位无所事事的浪荡公子。
“我,”男人随性的声音从腹腔发出,有了轻蔑之意,“我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
“你是老了又不是死了,林家大小的事不还得你过问吗?”林向阳声音放的很小,除了男人,只有站在他身旁最近的湛念能听见。
这话属实是把湛念吓一跳,这是能说的嘛,这也太大胆了。
他微微扭头看着林向阳,后者脸上十分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冒犯长辈后的慌张。
"你拿主意,我两头都不管。"男人修整了一下衣角,从容地起身,从容的拉着那位开车送他们来的朋友离场。
那位朋友起初还有点窘迫,但在收到林向阳的眼神示意后,才放心地跟他爷爷走。
湛念觉得这一幕怪怪的,却也说不上来哪里怪。
“向阳,回来了就坐下和二舅喝两杯呗。”人堆里一个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朝林向阳举了举杯。
林向阳冷漠地看了眼,“二舅,您自个喝吧,晚辈酒量不好就不惹您不痛快了。”
二舅十分假意地一笑,开始和旁边人搭话,“这孩子,打小就这样,不懂礼数。”
三舅:“可不是,从小就喜欢另辟蹊径,独来独往。”
二舅:“就连喜欢的东西也是奇奇怪怪的。”
三舅:“喜欢的人也一样。”
一凡阴阳怪气之后,湛念有点担忧地看向林向阳,他本以为林向阳会回怼回去,可等了很久也没听见林向阳的任何声音。
不用别人说,湛念已经感受到了大家都不太喜欢他,也隐约悟出高门大户里的虚伪。
他和林向阳自然是不会留下来吃那碗夹生的饭,但他们也没有立马离开林家老宅,而是去到了旁边的偏厅休息。
休息时,林向阳依旧还是没有说话,他不说话,湛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二人之间气氛微妙,默契地沉默着。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林向阳的神色才开始焦急起来,他左手撑着脑袋撑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又换回左手,反反复复。
湛念看不下去,终于开口问:“你怎么了?有心事。”
林向阳神色奇怪地看向他,说话有点失了分寸,“你去一下我爷爷卧室把刚刚开车送我们来的那位朋友叫回来,就说我们要走了,他不来我们就不能等他了。”
湛念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他不理解这有什么,能够让林向阳焦虑成这样,也不理解他既然这么焦急为什么不自己去把人叫回来。
可他还是同意了,这也不为什么,可能只是此时的他依赖林向阳,需要林向阳,只要是林向阳开口的事,他就会努力办到。
根据林向阳的描述,湛念找到了他爷爷的卧室,他没有立马推门进去,而是先在外面敲了敲门。
发现没有人回应后,他有点不知所措,难到他们出去了吗?可他刚刚问了家里打扫的阿姨说他们明明还在。
“爷爷,您在吗?”他又敲了敲,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正当他准备推门进去时,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湛念,别敲了,林老爷在休息。”
湛念回头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位朋友。
那位朋友不知何时换了身很不合身衣服,大了不说,看上去款式还很旧,衬的整个人疲态尽显。
“哦,林向阳让我告诉你,我们要走了,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那位朋友面色十分奇怪,甚至眼神也有点躲闪,“你跟林哥说,我就不走了,让他照顾好自己。”
湛念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怪异,“那好。”
“湛念!你······”朋友忽然拉住他。
湛念呆愣地看着他,反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朋友泄气地收回手,转身走来了。
湛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林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简答,他觉得这位朋友有话没说完却也没法说了。
回到偏厅,他把过程都告诉了林向阳。
“我们走吧。”林向阳脸上短暂闪过愧疚的情绪后变的十分坚定。
他们说了不等也就真的没在等,火速回了百城,速度之快让湛念觉得林向阳是在逃避什么。
由于这次见家长的经历不算愉快,他们的婚事也被搁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都没被提起过。
对此湛念有点难过,但他又没法向林向阳发火,因为林向阳对他一如往日的好,好到他挑不出任何一点毛病。
在林向阳的多次鼓励下,湛念也决定好好改变自己,他开始学习穿搭,护肤,坚持去锻炼,矫正牙齿。
他用了三年时间把自己换了个模样,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感概自己变化之大。
如果说外表上的变好太过肤浅,那么精神和认知领域的就真的很深刻。
为了方便他日后和林向阳一同打理公司,林向阳将他送到了一个商学院深造。
这所学校在社会上向来褒贬不一,有人称它是孕育商界大佬的摇篮,也有人骂它是所给钱就能进的贵族学校。
不过湛念根本就不在乎它名声怎么样,毕竟他不用考虑找工作的问题,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在这里学到东西。
今天就是他开学的第一天,学校施行封闭式管理,所以他连手机都没法带,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没事偷偷带,没必要这么老实。”林向阳开口就是不把校规放眼里。
“这要是被发现了会受惩罚的吧。”湛念动摇道。
“什么惩罚,罚钱我来替你交,打骂他们也不敢,毕竟能在这里上学的人,他们也得罪不起。”林向阳一脸的无所谓。
湛念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在鼓励我当个坏学生吗?”
“我当然希望你是个好学生,但我更希望你活得开心。”林向阳一脸宠溺地笑。
“好了,我走了。”湛念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从车上下来。
看着一步步走向校门的湛念的林向阳,神情有点恍惚,三年以来湛念的变化之大让他很是动容。
现在的湛念一头黑发下是白皙的皮肤,偶尔大笑露出整齐的牙齿,是那么的温和,开朗。
有时候他都有种错觉,那就是曾经的湛念被他弄丢了。
他心头始终压抑着欣慰、后悔、惶恐这三种情绪。
欣慰的是在他的培养下,湛念是真正的脱胎换骨了,后悔、惶恐的是脱胎换骨后的湛念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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