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老小区,楼房整体颜色是黄棕色,不算很高,目测有七八层,只略略看了一眼,没有细数。
不修边幅的花园里野草疯长,模糊了旁边白色石头划定的界限。那些不知名的野草掩盖住花园里原本的植被,从大体轮廓来看,那圆圆的一坨,像是冬青。脚下的小路虽然平坦但不算干净,只能借着小区里几个不太亮的橘黄色灯光慢慢走。
许是在国外呆久了,刚一下飞机就一阵不舒服,说不上来的心慌和胸闷。肖战一手推着大大的黑色行李箱,箱子上被小囡囡贴了各种各样的漂亮图案,装饰得像个漂亮小姑娘。箱子上面放了一个大的旅行包,系在行李箱拉杆上。
另一只手将他的小囡抱在怀里,用手托住小囡的屁股,她的两只小胳膊牢牢抱着肖战的脖子,正在熟睡。
还没下飞机,她就困得不行,肉肉的小手不住拍着自己的嘴巴打哈哈,褐色的眼睛里闪着泪花。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奶声奶气地说:
“daddy,困,觉觉!”肖战拍拍她,吻一下她的额头说:“睡吧!”
早已经和房东联系好了,房东阿姨说什么都有,直接过来就好,今天又刚打扫了一遍,也很干净。
从南门进来,左拐,第二栋楼,602。
肖战又看了一眼房东发过来的具体地址,确定没错后,进了一个黑漆漆像窑洞一样的单元楼。一楼有盏不太亮的灯,小伞的形状,圆球状的灯泡上面裹满黄色的油渍和苍蝇粪便。
这里没有电梯,他需要爬楼梯。
602,602,肖战在心底又默念了两遍,看这数字可能是六楼。一个行李箱加一个包,加上怀里的小囡,这是要累死他的节奏。
环视了一下,这时间看着也不像有人的样子,周围冷冷清清,甚至进小区时都没有见到一个保安,看着治安也不太好的样子。东西放在这里,先抱小囡进去也不放心,这箱子里可是他全部身家了。
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用空着的右手拎起来行李箱就开始上楼,左手稳稳地托住还在熟睡的小孩儿。
好歹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可没有那么娇弱。
可是箱子毕竟是重的,怀里抱着孩子,又不敢太大动作,只能每上一楼就停下来歇一会儿。
沉重的箱子坠得他手腕疼,箱子下的滑轮不时地碰到台阶,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尤为明显。
刚上了三楼,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手腕直发酸。肖战倚靠在楼梯扶手上,又将小囡囡往上托了托,一手扶住箱子大口地喘着气。
歇得差不多,再次拎起来那重得要死的箱子,可是箱子上栓得那个旅行包突然往下一坠,肖战下意识去捉,却一失手,包连带着箱子一起滚落下去。发出一串咣铛铛地响声。肖战轻“啧”了一声闭上眼睛,一只手扶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几户人家门口的声控灯突然亮起来,一个嘹亮又泼辣的女声不知道从那间房间传出来。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要死啊!”
肖战对着四个方位来回作揖,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不好意思”,可是并没有人出来。
刚才那动静不禁扰乱了邻居,还惊醒了怀里的小囡,她眨着迷迷糊糊的大眼睛,在他怀里不老实地哼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没事儿,没事啊!”
肖战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往上揽了揽她,稳稳地抱在怀里。小囡的脑袋放在肖战颈窝,刚才熟睡流了许多口水,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会脖子那一片却黏黏糊糊的。还有刚才搬东西流的汗,让后背也湿湿的,他现在就想赶紧找个地方洗洗澡睡觉。
肖战嘴里一边轻哼着歌谣哄小囡,一边有气无力地下楼去找滚落的箱子。
在楼梯拐角处,肖战找到了,它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正好从楼下上来一个人,刚走到肖战箱子旁边。那人穿着灰色的珊瑚绒睡袍,趿拉着棉拖,一只绿色的,一只大红色的。头发乱糟糟,像几天没有洗过一样,遮在额前,甚至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半张像竹笋一样的下巴。裹了睡袍,看不出身形,不过看着个子挺高,和肖战差不多的样子。
那人的双手互相插进袖筒,脸上有很明显的胡茬,就像他童年时期,在村里见过的空巢大爷,孩子几年不回家的那种。趁着楼梯里黄色的暖光,还可以看到那人脸上紫色的果酱,早已经干在脸上。
对于肖战这种讲卫生的人,这怎么看都像一个流浪汉。不过,看他这不急不忙的闲适样子,应该也是这栋楼上的住户。
在肖战悄悄注视他的同时,那人也在肆无忌惮地打量他。那明晃晃的眼神让肖战有些发怵,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黑色的风衣里面穿了一件藏蓝色连帽卫衣,灰色毛线帽,黑色半框眼睛,小囡在自己怀里酣睡,还流了他一身口水。自己看着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吧?
“那个,大叔,这箱子能帮我……”
还没有等肖战说完,那人就用脚踢了一下脚边的箱子,好像碍着他路一样,发现竟然没踢动,悻悻地从箱子上迈过去,腿还挺长,不管不顾地上了楼。
这人什么素质啊?不帮就不帮,踢什么?
肖战有些恼火,无处发泄的火气让他也踢了一下箱子,因为没控制好力度,还踢疼了自己的脚尖。
肖战认命地将箱子扶起来,拎着自己所有的财产前往他的新家。
602,看到这个数字后,肖战像一条搁浅的鱼终于回到了大海。
按照房东说的,钥匙给他事先放在门口盆栽里,一棵到肖战胸前的发财树,缩在小小的角落里。这个季节还在外面,被冻的蔫蔫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肖战在树上找了半天,从叶子到枝干,没放过一丝一毫,可是就是没有发现。要不是细心,看到那陶瓷罐罐里鼓起来的一小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钥匙竟然被藏在泥土里。
又蹲下去,将钥匙扒出来,泥土嵌进指甲缝里,让人很不舒服。
打开房门,房子不大,但确实整洁,看着就很舒心。肖战拉着箱子走到卧房,将怀里的小囡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小囡在离开怀抱的那一刻却突然哼哼唧唧起来,闭着眼睛去够肖战的脖子,硬是抱着不撒手。
“小囡,我先洗个澡,囡囡,先放手可以吗?”
“呜呜呜呜……”
“小囡乖!”
“daddy!我要daddy!”
“放手,让我洗个澡!”肖战用没有抓泥土的那只手掰开她的小手,脾气不算好,甚至把床上的小囡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她突然委屈地大哭起来,眼泪不要钱地从褐色的眼睛的涌出来。
“闭嘴!”肖战厉声呵斥道,随后又委屈涌上心头,眼眶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你能不能让我歇一歇,你闹什么闹?我很累了,浑身脏兮兮的,还得抱着你……让我、洗个澡,让我睡一觉行吗?”
吼完后,肖战蹲在地上抱着头,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掩面而泣。这下把小囡吓得也不敢说话了,抽了一下鼻子,用小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然后趴起来,四肢不停地往床边移动,用脚尖慢慢触地,两只手扒着床沿。
走到肖战面前,两只胳膊把肖战的头抱起来,学着肖战的样子拍了拍,“daddy不哭!呼呼~呼呼就不疼了,错了……原谅我!daddy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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