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书名:浮翠流丹
作者:扶风传信

  流丹,陈双玉的代号,公司里除了段均和用邮件下达命令的上级,无人知道他的代号,但更多时候他们都会直呼其名,并不会刻意叫这个。

  陈双玉觉得今天的上级很不对劲,他没有见过上级,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偶然听段均提起过,他的上级不止一位,今天这位说话带标点符号的,想必是其中的某一个,某一个装腔作势、公报私仇的上级。

  陈双玉不想闲聊,关掉旁边的台灯,正打算睡觉时,屏幕又亮了起来。

  那位惹得他半夜翻垃圾桶的上级又传来邮件。

  【没有查询到你的取药记录,请问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陈双玉的手指在键盘上虚点着,越来越肯定这位上级不同于其他几位,相比之下,他似乎格外关心自己养的狗的身体状况,并且婆婆妈妈到令他厌烦程度。

  【不想吃。】

  传送完成后,陈双玉彻底关掉电脑,倒头躺在柔软的地垫上睡着了。

  吵醒他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段航没有这么大胆子敢搅扰他的美梦,能让他豁出命来敲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果然,他拿过手机一看,数十条来自段均的未接电话醒目地躺在上面,他点击拨通,几乎是立刻就被那边的人点了接听。

  “喂,双玉,刚醒吗?”段均问。

  陈双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是任务上出了什么事吗?”

  段均:“不是,集团内部查到一批暗线,不知道潜伏了多久,从领导层到基层共计十三个人被抓,老板很生气,这些人已经被撤下来,正在连夜审问了,所以最近的工作可以暂停一阵子,你有足够的时间休整。”

  陈双玉心不在焉地听着,觉得这些事情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直到段均说了个令他十分感兴趣的事情。

  “跟你联络的上级中也被抓了一个,如今二把手换了人,听说是大老板的弟弟,之后会接替这人的工作。”

  陈双玉问:“什么时候接替。”

  段玉说:“听说从前两天就开始了。这位二把手不简单,大老板很重用,一切露面的事情和决策都能全权处理,部分暗手的工作也由他直接分派。”

  陈双玉想起昨晚与自己互通邮件的上级,于是问道:“目前我的上级,就他一个人吗?”

  段均说:“据我所知,是的。”他听出了陈双玉话中难得的紧张情绪,多嘴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陈双玉说完利落地挂断电话,留下那头的段均听着戛然而止的声音愣神。

  他含着半截烟打开电脑,点开邮箱,找到昨天传邮件的那个头像,自从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后,就再没有邮件传送过来。

  下午三点钟左右,大门被一阵粗暴的动静敲响,进来几个和段均穿同样制服的男人,将在一旁擀饺子皮的段航和庄晓岩按在地上,在背过来的手上系了个结实的手铐结。

  陈双玉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领头的男人在押解两人路过他身旁时,甚至友好地朝他鞠了一躬。

  “上级说他们没有照顾好您,需要做回收处理,失礼了。”

  陈双玉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面无表情地说着自己的要求,“这个胖子留下,另一个你带走。”

  男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准备回绝这个会令自己收到处罚的要求,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把锋利的蝴蝶178SBK型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的喉间。

  “我觉得他很好用,希望你留下他。”

  要说的话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戛然而止在风里,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秒,男人瞪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这个终结了自己生命的人。

  他看起来是那么坦然,果决,无情。

  陈双玉的视线扫过剩下的几人,冷冽的目光像是贴着皮肤刮过一阵阴风,未等他开口,几个人识相地带着早已吓傻的庄晓岩消失在门口。

  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段航像泄了气的玩偶,瘫坐在椅子上,放在桌沿上的右手因恐惧不停颤抖着,他吞咽口水,竭力压抑内心的恐惧,想要伸手去够旁边的抹布。

  这种意料之外的死亡事件,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麻烦,段航用眼角的余光斜着打量陈双玉,发现他的脸上除了漠然,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令人恐惧的坦然。

  木制地板上的红色液体顺着平滑的走势向四周蔓延,段航忍着恶心将吸满血液的抹布投到净水桶里,即使他刻意将嗅觉关闭,那一股股无法阻挡的血腥气息还是不断涌进鼻腔里。

  他边擦边哽咽,男人惨烈的死状深深刺激着内心的平静,一想到自己如果被带走的话,结局会比如今惨烈数倍,他的双腿就止不住地颤抖。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在段航心头,他在将双手浸到冰凉的水桶里时,似乎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小腿向下滴答,他低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禁。

  陈双玉将带血的刀刃随手扔在桶里,扫了一眼段航的裤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这点小事也能吓成这样,你究竟是怎么选上来的。”

  段航苍白着嘴唇解释,“我不是怕这个,我只是……”

  即使面前的惨状让他感到生理不适,可他的确不害怕这种血腥的场面,他害怕的不过是刀刃落在脖颈间的那一刻,那种被无限拉长的死亡回忆。

  他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深深叹了口气,不再徒劳地解释什么,不管陈双玉对他的态度如何,这份恩情就值得他永远铭记。

  陈双玉不喜欢将麻烦丢给别人,起身之前吩咐段航将尸体暂时放在冰柜里,等到夜深人静时,他好去郊外丢掉这个碍事的东西。

  即便如此,回收小组少了一个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换作平时,这本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可如今集团内部动荡不安,回收小组人手紧缺,用一个就少一个,这些平日里最不起眼的东西,到如今反成了紧俏物资。

  陈双玉觉得自己跟这位新上任的二把手很不对付,对方似乎很喜欢给他找不痛快,因为这件事情,他收到了一份措辞严厉的邮件,除了意料之中的责备外,对方提出让他明天上午去公司面谈。

  陈双玉将电脑合上缓缓躺进沙发里,闭着眼睛感受后槽牙磨动的咯吱声。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陈双玉来到了初平集团的办公大楼,敲响了其中一间办公室的大门。

  “进。”

  陈双玉听到简短有力的回应,推门走了进来,男人的身影隐没在宽大的电脑显示屏后,只能看见旁侧握着鼠标的修长手指,和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

  见对方此刻正忙,他径自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等了有半小时,耳畔才响起对方起身时带起的窸窣声。

  皮靴触地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格外清脆,那人踩着悠闲的步调向这边走来,每一步都格外镇定,直到那张脸完全曝露在陈双玉面前,他的眼底才逐渐划过一丝惊愕。

  也可以说,是惊吓。

  “好久不见。”

  郁白坐在他对面,西裤内的长腿肆意交叠,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正对他缓缓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时隔十五年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对象,陈双玉觉得他稳重了很多,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和单薄,此刻的他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上位者的从容和自信。

  当年的不辞而别始终是陈双玉心里的一道疤,他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多,只有这件事他愧疚至今。

  面对真实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他觉得这一切十分荒唐,荒唐得令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郁白看着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想这张脸你很早之前就见过,它甚至曾经吻过你,如今久别重逢,你不该是这种反应。”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如今这张脸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郁白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快,不过他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一点,“哦?这么说,陈先生是在抛弃我之后,遇到了令你满意的男人。”

  陈双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这张令郁白朝思暮想的容颜,说出的话犹如刀子般锋利。

  “郁白,你要清楚,我不爱任何人,或者说……我天生没有感知情爱的能力,当初选择离开也不过是权衡过后的最优选择。我很抱歉自己伤害了你,可换句话来说,这对你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郁白的笑意里蕴含着怒气,陈双玉甚至听出了一声带着哽咽的委屈。

  “你说的对我好就是转校后将我的联系方式拉黑,任由我疯了一样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为了看你一眼,我不惜卑微得像条野狗……”郁白的眼底朦着一层水气,“陈双玉,你觉得这好吗?”

  十五年的时光足以消弭大部分仇怨,它足够漫长,漫长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体貌和性格,可在郁白的心里,对于陈双玉的思念和渴求就像雨后的野草地,一年年疯涨又一年年枯萎,不断消耗折磨着他的情绪。

  “我一刻都没忘,”他目光坚毅,仿佛要将面前的人洞穿,“陈双玉,关于你的一切,我一刻都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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