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翌日天刚擦亮，段均开着一辆银色轿车停在了陈双玉小区楼下，电话挂断没到十分钟，楼梯间响起下楼的脚步声，陈双玉将兜帽罩在头顶，径直走向副驾驶的位置坐下。

驾驶位，段均一身整肃的灰色西装将他平日里沉默的脸色衬得肃穆了几分，衬衣领口大敞着，露出里面小麦色的皮肤，和隐没其中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的性格和陈双玉一样寡淡，不过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又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温和气质。

他相貌实在出众，在公司一众糙汉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听说大老板当初选人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看中了他这通身的贵气，之后就将人留在了身旁，专为自己做事。

车子平滑地驶了出去，段均将买好的早餐递给他，看向他的眉眼间含着温柔的笑意。

“身上现在还要紧吗？”他问。

“好多了。”

陈双玉将早餐放在了车前，只从中拿了一杯小米粥小口吸着。

“袁崇发来那些视频的时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不过看在郁白的面子上，大老板也没多说什么。”

段均深深看了他一眼，见身旁的人表情一如平常，试探着问道：“郁白有跟你说什么吗？”

陈双玉不明白他指得是哪件事，他与郁白见面不过寥寥数次，两人间横亘着十五年的光阴，纵使他真的做了什么，想必也不会告诉他。

“你指的是什么？”

段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摇了摇头，感慨道：“我觉得你们都把彼此推得太远了，明明心里那么惦记对方。”

陈双玉不知道他从哪儿体会到的这些，若说惦记，想必也是郁白的一厢情愿，不过此时说这些未免煞风景，那人前脚刚帮完自己，这时候急于和他撇清关系，未免太冷血了。

“他现在还好吗？”

段均叹了口气，“伤养得差不多了，就是整天都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双玉皱眉，不解道：“伤？”

“袁崇是专为郁白做事的人，你以为他对你用的那些刑是经谁授意的？那些伤口虽然看起来触目惊心，其实都是些皮肉伤，修养一阵子就好了。不过是用这些表象糊弄大老板罢了。”

段均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可大老板也不是好糊弄的，彼时刚好有个挺危险的任务，老板本想让你去，就算死了也不算损失。这档儿郁白让手下对你用了刑，他自己将任务接下了，幸好，伤得不重。”

陈双玉听完倒默默了很久，胸腔里突然升起一团怒火，尽管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还是气得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不会因为郁白替他做了这些事就心存感激，相反，倒觉得这是个麻烦，一个因为某人自作主张而让他欠下的巨大麻烦。

陈双玉冷哼道：“他以为做这些事情就能让我感恩吗？”

段均侧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再说话。

预计的上船时间在上午十点左右，在此之前段均带他去了一家服装店，为陈双玉购置了一身得体的正装，活了三十三年的陈双玉第一次穿西装，感觉灵魂都被这身衣服束缚住了。

“这次任务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还要穿这些？”

陈双玉别扭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面前的段均为自己整理好领口，然后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怨不得郁白对你念念不忘，果然一表人才。”

陈双玉说：“一表人才，形容我吗？”

段均盯着镜中的陈双玉啧道：“衣冠禽兽。”

一旁侍立的女服务生没忍住，捂住嘴偷笑了两声。

在坐上驶向港口的轿车上时，段均才将此次任务的目的跟陈双玉说清楚。

山泉市如今势力最强劲的当属产业遍布大半个市区的旭日集团，如今掌控这个集团的老总伊戈，有一位颇为风流浪荡的大公子伊迟，如今老头子年事已高，许多事情都交给了他的儿子办。

伊迟仗着家族势力横征暴敛，其为人乖张跋扈，且颇为喜爱漂亮男人，听线人说，伊迟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专门在花园地下挖了一个囚场，以此来豢养那些漂亮玩物。

“这我知道，”陈双玉说，“跟这次任务有什么关系？”

“伊迟明面上是为各大家族共合作促团结，实际上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趁着这次机会大肆搜刮俊男美女，只要满足了他的喜好，合作的机会便有了九成把握。”

陈双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身，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他要那么多男人女人干什么，养蛊么。”

段均笑道：“你要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很变态，变态的心理正常人是不会理解的。”

陈双玉突然明白了段均将自己打扮成这样的用意，一想到自己要和这么脏的人接触，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就不能不去么？”

“不去？”段均笑了声，“别看现在山泉表面平静，实际上危险得很，无论是我们还是衔玉，一旦得罪了旭日，另外两个家族联起手来就足以搞垮他们。”

“所以，大老板是要把我送到伊迟床上，目的是什么呢？”

车辆拐过大桥，驶向宽阔的码头，“前段时期揪出来的一批暗线中，有一位是与你联系的上司，前些阵子没看紧让他给跑了。这人是旭日的暗手，且在高层的信誉不低，他知道我们太多事情，所以大老板想趁这次机会碰一碰，看能不能钓他出来。”

陈双玉仰靠在后座上，对着车顶吐了个烟圈儿，“真有这么蠢的人吗？我要是他就躲着不出来，越是这种场合就越危险。”

段均弯了弯眼睛，“事实是这样不错，可你不知道一点。”

陈双玉问：“什么？”

“旭日内部远没有我们想象中太平，两天前有暗线传来消息，旭日内部有人要杀他，对方也是个狠辣的角色。这时候不跟着自己的主子独自留在集团，等到宴会结束后，他可能已经成为一滩肉酱了。”

“他现在可是腹背受敌，唯一的依靠就是伊迟这个大腿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陈双玉低头看了一眼，来自郁白的未读信息静静躺在屏幕中央。

手机没解锁，他看不到信息的内容，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终究是没点开，将手机又塞了回去。

“到了。”段均将车停在一侧，熄了火，“不用紧张，伊迟眼光高得很，也不见得就会被他看上。”

陈双玉听着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

外面人多嘈杂，驶入港口的几辆豪车上下来几名衣着华贵的男女，在人群的簇拥下向游轮的方向走去。

陈双玉将车窗半降，抽出一根烟来接上唇边的烟尾，打量着窗外路过的各色客人。

他将头转向车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视线突然落在段均清隽的侧脸上，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段均。”

“嗯？”

“也许能被伊迟看上的，会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