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烁开车送顾魏回过家几次，有时候时间晚了，顾魏就会让陈烁开他的车回去。但陈烁把车开出医院时，还是觉得顾魏这种随意把车丢给他的行为随意得有些过分了，几十万的东西也能随便给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人。

医院离顾魏的家很近，陈烁把顾魏的车开到车库停好，下车看到副驾上医生开给他的药，和可能是顾魏给他拿的绷带。陈烁看了几秒，然后把随意散落在座位上的几个盒子摆正叠在一起，只拿了医生开给自己药的塑料袋下了车。

陈烁走到车尾拍了一张停好车的照片给顾魏，又给顾魏发了一条消息，【车停好了】

这一次知道顾魏不会这么快或者不会给他回消息，陈烁发完以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从刚开车下来的坡道又走了上去。顾魏家的门禁很严格，陈烁打不开从地下车库进去的那扇厚重的木门。

顾魏家离陈烁的家只距离几个街区，但顾魏家的小区连车库都设计得漂亮到每个泊车位上都有单独的吊顶，车库亮堂地和高端的商场也没什么区别。而陈烁家门口的那块门店招牌上，因为经常短路，时不时就会有几个字亮不起来。

陈烁每一次，多了解顾魏一点点，便能更深一点地意识到顾魏和他生活的是怎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走出小区的时候，陈烁抬起头看着蓝色的天空被落日染成了一片橙色，陈烁站在顾魏的小区门口，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

他想发给顾魏看看，如果顾魏今天和他一起，他们可能就会在车里看到这漂亮的一幕。但陈烁只是收起手机，往地铁站走去，他想也许这会儿顾魏也在某个地方看到比他看到的更漂亮的景色。

陈烁到惊叹号的时候，教练正和其他队员一起吃饭。看到陈烁来了，教练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和别人说话。

陈烁挠了挠头，走到桌子边，“教练，我好了，明天就能开始来训练。”

丁雷头都没回，后脑勺对着陈烁点了点，“先去把狗遛一遛。”

陈烁朝丁雷弯了弯腰，回答道，“好的，教练。”

躺在门口眼巴巴等着出去玩的小黑，一看到陈烁走过来蹭一下蹿起来，摇着尾巴跑到陈烁面前，脖子往前一伸，自觉得把脑袋往牵引绳上套。

陈烁蹲下来揉一揉小黑的脑袋，带着小黑出了惊叹号的大门。

小黑一出门就激动，陈烁手里的绳子被小黑在前面扯着。平时陈烁遛小黑的时候，会带着小黑一起跑，小黑就会开心地撒欢围着陈烁转，用绳子把陈烁缠起来。但小黑跑了一段，发现陈烁没像往常一样带着他跑，就哼次哼次两声，绕到陈烁的脚边，拿脑袋蹭了蹭陈烁的裤脚。

陈烁低头看小黑昂着个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忍不住蹲下来抱着小黑的脑袋使劲揉了揉，“真乖。”

陈烁重新站起来，牵着小黑往前走，“今天不能跑，小黑，等明天好了再陪你玩。”

“汪！”

像是在回应陈烁，小黑叫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陈烁。

陈烁跟在后面笑，觉得小黑通人性一样，就好像在安慰他。

一人一狗在外面遛了一会儿，陈烁才带着小黑往回走。手机一直安静地待在陈烁的裤兜里，直到陈烁带着小黑回去，陈烁才收到了顾魏发的【ok】。

陈烁撇撇嘴，解开小黑脑袋上的绳子，拿放在门上的湿巾给小黑擦干净脚。

“陈烁。”

“诶，教练。”陈烁忙站起来，丁雷已经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脚好了？”

“嗯，好了。”

“可以来训练走位了？”

“可....可以的。”

“行，今天本来叫你来也是这件事，最近有比赛，你要是一直不能来就只能换个人来了，不能耽误大家训练。”

“嗯，我知道的，不会耽误大家时间。”

“回去吧，明天早点来。”

“好的，教练。”

“小黑！”陈烁走两步，看着丁雷在门边蹲下来，拿手指戳了戳小黑的额头，“嘿，怎么还不理人，你这小土狗。”

小黑就冲着丁雷叫了两声，又拿脑袋去蹭丁雷。陈烁默默地走到一边，把自己放在地上的包背上，“那教练我先走了，再见。”

“嗯。”

陈烁看丁雷没什么要跟他说的，才自己走出去。

陈烁每天练完舞回家，要走一段路才能去坐地铁。不知道是不是脚还没恢复，这会儿脚踝又有些隐隐地作痛，陈烁站在路边想了一会儿才叫了一辆车。

他知道这几天没来训练丁雷对他很不满，他不是惊叹号的队员，他只是一个被用来走位的替身，随时都可以被换掉。

不能再请假了，陈烁想。

【今天走多了，脚好像还是有点痛，真的可以练舞吗？】

【绷带要怎么绑啊？我想自己先学一下。】

陈烁坐在车上，给顾魏发了条消息。他平时不怎么打扰顾魏，但这会儿他唯一能想到可以求助的只有顾魏，他不能再因为脚受伤了缺席练习，丁雷会毫不留情地重新找个人来。

手机震动的时候，陈烁没想到顾魏竟这么快就回了消息。

顾魏：【明天你来医院找我。】

陈火乐：【我....我明天早上得去练舞。】

陈火乐：【没事，我就是问问。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

顾魏：【我放车上的东西你拿了吗？】

陈火乐：【没有。】

陈烁想，顾魏也没说都是给他的或者让他带走，他怎么好直接把东西都拿走呢。

消息发出去后，倒再没收到消息。陈烁习惯顾魏这样，没有收到消息也不会再去问顾魏，觉得像刚才那么快地回过来也许只是顾魏正好在看手机时看到了。

这会儿也许有其他事情，顾魏也许就会像平时一样忘记和自己的对话，然后再也不回了。

陈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很容易被顾魏影响。有顾魏消息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很开心，但顾魏这样不理他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有点难受。

他知道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但陈烁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会经常地想起顾魏，想顾魏怎么能这么好看，又想顾魏的好看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也会想顾魏趴在他肩膀上时身体传过来的温度。但更多的时候，陈烁只是想收到顾魏的消息，想顾魏打电话来叫他去接他，就好像他们是朋友，或者其他一些更亲近的关系。

这一切都有些超出了陈烁的生活，陈烁没办法把这些情绪和想法理清楚，他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而不去探究这些不寻常的情绪和行为背后的原因。

陈烁只是觉得，无论他自己怎么想，顾魏和他都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的这一点点的关联，不过是顾魏无聊时的消遣。

“烁烁，叫你好好休息，怎么还到处跑！”

还没进家门，陈烁就听到杜丽莎抱怨的声音。陈烁在门口擦擦鞋底，走近去，看见杜丽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妈，我没事，今天去医院医生都说好了，明天就可以去练舞了。”

“这怎么行呢。”杜丽莎走过来拉住陈烁，“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多久啊，脚伤了不休息好以后是要留下后遗症的。”

握在手腕上的指腹有些粗糙，陈烁突然就有些难过，他弯腰抱着杜丽莎，脑袋搁在杜丽莎的肩膀上，“妈妈，你别操心我，我自己知道的，真的没事。”

陈烁想，妈妈照顾这个家已经很辛苦了，手指上的每一个茧都是因为这个家才有的，但以前明明妈妈也有一个唱歌的梦想，最终也只能淹没在这重重的生活里。

“烁烁，”杜丽莎的手抬起来揉了揉陈烁的脑袋，“不用这么辛苦的，妈妈也能照顾你。”

“不辛苦，妈，真的。”

陈烁站起来冲杜丽莎笑了下，“妈，你快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都收拾好啦，蜡像就摆在这。给你做了红豆汤，快去吃掉。”

“嗯。”

陈烁坐下来，一边吃一边看手机里录的舞蹈视频。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消息，【明天7点来我家接我。】

陈烁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又收到一条，【你几点去练舞？如果来不及，你就再早点来我家等我。】

陈烁自己也没注意到，塞了东西的脸颊鼓起来，在收到消息时嘴角都扬了起来，手上很快地在肩膀上敲击出，【来得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早饭。】

陈烁咬着勺子回消息，又想如果顾魏不回答这个问题，明天早上给顾魏带点什么。

但没想到顾魏很快回了两个字，【油条】

陈烁边点头边给顾魏回好，回早点休息，回晚安。

直到吃完碗里的红豆沙，陈烁都再没收到消息，他等了会儿顾魏会不会也给他说晚安，但是没等到，陈烁还是哼着歌把碗收进厨房洗干净。

陈烁想，明天要早点起来，隔壁巷子里的那家油条炸得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