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早晨,昨天晚上段清淮没有失眠,睡得还可以。
他走出房,客厅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今人意外的是厨房既然有些许动静。
段清淮还没缓过神来,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直到喊了他一声:“段清淮!起床,吃饭。”
他瞬间清醒着急忙慌地跑到厨房。
在记忆中,杜阑是很少下厨的,只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心血来潮结果把厨房炸了。
不过这次一切正常,杜阑看着他,一脸慈母像:“愣着干嘛,吃饭了。”
这对段清淮来说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甚至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难以相信这个女人竟然有一天会给他做饭。
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所有感官系统都告诉他这是真的,在厨房里就是杜阑,不是别人。
段清淮半疑着去厨房盛饭,之后来到餐桌前,印入眼帘的几道菜,都是自己喜欢的。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不过喜欢归喜欢,但几乎都是辣的……
他回头看向厨房,杜阑正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只见她面露喜色,跟以往相比,完全像是换了个人:“愣着干什么?坐下吃啊。”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他问。
还没等杜阑回话,房里就传来手机的阵动声。
他放下午里的碗,朝房里走去并接通电活。
“段清淮!”对面那人恨不得从手机里钻出来,“你真6啊!”
段清淮有被烦到:“神经,有屁快放。”
“你还不知道吧!你考上了,你心心念念的南清一中!”他笑着似乎比自己考上的还要高兴。
“今天一大早我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帮你查,你猜怎么着……”
电话那头还在不停的说着。
段清淮悟了,他跑出房门看向餐桌一旁的杜阑,先是挂了手里的电话。缓慢走过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对”杜阑微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高兴。
这下一切都有了解释,怪不得…怪不得。段清淮沉默了许久。从小到大一个对他生活毫不关心的人,曾经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的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为自己做饭。
杜阑还在期待对方的反应,并不理解段清淮为什么沉默,为什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开心、高兴、感动...
“以后别再这样了。”
他回忆起与杜阑生活的这七八年,每一幕,每一帧都让人窒息,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被腐蚀的残破不堪。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想要对他好,是弥补吗?可是这样的弥补,不如没有。
杜阑笑容凝固,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现在还怎么对我。中途不要有任何变化。”
段清淮哽咽着,继续说:“你继续做你的职场女强人,我继续当我的学生,以后也不用管我,既然讨厌我,那就继续讨厌,真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给我做饭...”
——啪
“段清淮!”杜阑气血上头打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如雷贯耳,掌响彻整间屋子。
“不要忘了,我是你妈,是谁养你这么大?是我!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这么说话?”女人的手掌止不住的颤抖,也许是后悔了吧,后悔巴掌真的落在段清淮脸上。
“对!就因为你是我妈,这一层永远割下断的关系,所以你知道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所以你就可以从生下我就不管不顾,转手扔给姥姥?”那一巴掌仿佛是打开阀门的钥匙,多年的忍耐终于得以释放。
自从姥姥去世后,杜阑就把段清淮接到身边,不过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出差十天半个月的,有时还夜不归宿,杜阑除了给段清淮钱其它一律没有。
关心?对段清淮来说更是一种奢侈,没有家暴就已经不错了,但这全凭杜阑心情。
段清淮沉默了许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大反应,明明想了很久,明明背地里曾演示过很多遍,可当真正说出来时,又为什么会后悔。
杜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自主的想伸手去抚摸那张被自己打过的脸,可还没碰到就被躲开了,顿时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失声痛哭。
段清淮面对她这一举动毫无波澜,只感觉全身无力,耳边不断涌入否定自己的声音,他想起姥姥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只想逃离这里,于是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就出去了,留下杜阑一人愣在原地。
他跑着试图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抛到脑后,想忘掉怎忘不掉跟那些过往一样。
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他跑到墓园就停下了。偌大的墓园,下着雨,只有一个人。
段清淮平复呼吸,来到姥姥的墓碑前,双腿无力,扑的一下跪在地上,雨下得比昨天还大,掉在地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姥姥,我好想你。”
少年跪坐在地上,心里除了自责,什么都没有。姥姥去世的消息是自己从母亲那得知的,他没有见到姥姥的最后一面,他后悔自己失控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清淮啊,一定要记得吃早饭......”
“清淮!回家吃饭了,姥姥给你包了小馄饨”
“不要怪你妈妈,她也是不得已。”
“清淮...”
“段清淮!”程度刚下出租车就看到他。一眼望去只有段清淮一个人跪在那儿。
程度走到他身后伞正好能遮住。
“我去你家找你,阿姨说你出去了。”程度停顿,见对方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不就饭吃吗?她做,你就吃呗!干嘛要把事情搞那么复杂,你总是这样从来不接受别人对你的好,就算那是你妈,也从来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就算是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她对我一点也不好,真的……一点也不好。”
段清淮嘴里说着,指尖触碰地面,有些泛白,回忆起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也只有自己知道。
程度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说。
他认识的段清淮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发火,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过了许久,段清淮站起来转身就抱住程度:“让我抱会儿吧,有点累。”
程度笑着,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说:“没事了,回家吧!”
程度把他送到家后就走了。
段清淮到家的时候杜阑已经出去了,留下的除了一桌没人动过的饭菜以外还有一张字条:
妈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姥姥,听了你的那番话我才意识到,我做错了很多,也伤害了你,如果来得及,我希望你能我一个机会,公司那边还有事,先走了,桌上的菜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放在那。
段清淮内心闪过一丝自责,也许从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闷着,谁都不理。他怕影响到别人,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段清淮并没有吃饭,而是去洗了个澡。
当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略带点阳光,但空气还是一样热,有点闷。
段清淮用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手摆弄着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雾气。
手背滴着水,水从手背顺着肌肉线条流动直至肘关节,他懒得擦。
还是像平时一样点开聊吧,找到好友一栏,上下翻动。
自上次聊天结束对方动用黑科技加了好友之后就没聊过了。
段清淮半犹豫想着会不会打扰。
ling:在吗?
延:在上课。
对方回得很快像是早有准备。
段清淮有点惊讶:你是学生?
延:有什么问题?
ling:没有,看不出来。
也对,头像是一棵树,换谁都看不出是名学生。
不过这个时间,不都已经放暑假了吗?段清淮很疑惑。于是就问:
你们不放假吗
延:这周期未考
后面还配了一个迷之微笑的emoj,意思大概是对学校的不满吧!
段清淮想了很久,还是问:我以后无的时候能找你聊天吗?
延:能。
段清淮看到这个回答是开心的。
ling:好,那你先上课吧
延:嗯。
聊完后关了手机,他看向餐桌上的那几盘菜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吃什么东西,虽然不怎么饿,但为了自己的胃,总归还是得吃点。
去厨房准备拿碗筷的时候,余光扫见了一点红色的亮光,打开一看是自己早上盛的那碗饭,还是热的。
但菜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应该不影响味道。说到底,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杜阑做的饭,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西红柿鸡蛋,芹菜牛肉,辣子鸡丁,土豆丝……
段清淮长叹,扒了一半西红柿,其他的一概没动,主要是在空腹的情况下,也不敢吃太辣的。他胃一直都不怎么好,为了省钱,初中的时候经常不吃早饭,有一顿没一顿。
不是因为没钱,杜阑给了他一张卡,每个月都会定期打钱,但是他每用一分都会想办法补上,做服务生,洗碗,打杂,又或者在学校,帮同学写作业,跑腿,什么没干过。
就是这样,有的时候甚至忙的一天都没来得及吃饭,除了挣钱以外,他必须抽出时间用来学习,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给他带来痛苦的地方。
把碗里的吃完,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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