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顾魏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看着靠在他车边上的林垚，“你招呼也不打一声，跑我单位来干什么？

林垚撇撇嘴，翻了半个白眼，看顾魏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忙把眼睛翻下来，帮顾魏把车门打开，“哥，您但凡看看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呢。”

顾魏看了林垚一眼，抬腿坐进车里，冲林垚点点头示意人上车。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顾魏瞟了眼坐在副驾不安分的人，问道。

林垚手伸到中控上的屏幕，“咱去看看那个您心血来潮丢了一小套房的那啥呗？”

“去看什么？”顾魏伸手把林垚的手打掉，“别瞎按。“

“不是，哥，少爷。”林垚的手按在屏幕上没有松，“你可不知道啊，他们那什么狗屁教练，真跟狗皮膏药一样，天天给我打电话啊，说你那个小朋友死活不签合同也不去舞团，还派了个美女啊，非要跟着我。”

顾魏笑了声，转过头看着瘫在座椅上没什么正形的人，“还有人治得住你啊。”

“别说了。”林垚拿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我可真是服了，这么点钱至于吗，我就差给他说，钱你拿走，别烦我了。”

“我的钱。”

林垚哼了一声，“可不吗，冤有头债有主，这不找你来了。”

“你去看看吧，真的，那小孩什么情况，你非要给人钱，人家非不要，怎么看怎么像你把人小男孩耍了给补偿费呢。”

“闭嘴啊。”林垚在旁边叽叽咕咕，顾魏听得头大，“不要就算了，钱你拿去用吧，别烦我，我头疼。”

“少爷，咱好歹对钱尊重点？”

“嫌烦你就把钱给他们吧，之前我说的条件算了。”顾魏想起陈烁坚持要把之前那七千块钱转给自己的坚持，觉得这小孩真是挺倔得。

“不是，”林垚看着顾魏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像真的不怎么在意，“行，算了算了，那吃饭去？”

“真不去了，我回家。”

林垚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终于没再跟顾魏抱怨，“你最近都住那边？”

顾魏像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下，嗯了一声。

“你这笑得真有点渗人，”林垚夸张地往旁边躲了躲，“不像你啊，最近这么配合。”

“没意思。”

顾魏看着前方，没前没后地回了一句。后视镜里，熟悉的黑色轿车跟在后面，顾魏猛得踩了一脚油门，驶离了主道。

车停在路边，顾魏侧了侧脸看着林垚，“你自己回吧。”

林垚不敢相信地看着顾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你不是回家吗？我家就在旁边啊，我也回家。”

“下车。”顾魏扬了扬下巴，“我有事。”

林垚看着车，摇了摇头，拉开了门，“您可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车门快关上时，顾魏看了他一眼，“那个舞团的事，你先别动，要给钱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条件。”

“行，”林垚晃着身体点了点头，小声地嘀咕，“咱真是为这破小舞团挺费心的，也不是咱，是我啊。”

“关门。”

陈烁送完最后一批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天气好，陈烁等红灯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暗下来的天空上一朵一朵的白云，在黑夜里随着风飘动。

骑着电瓶车的速度很慢，陈烁不像往常一样，急匆匆地从一个地点赶往下一个，他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自己前进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成为惊叹号的队员，站上比赛的舞台，赢得比赛，曾经是他的梦想。但现在，梦想很轻易地就可以实现第一步，陈烁却踏不出去。他幻想过很多次，被丁雷看上的原因，却唯独没想到，竟是因为这样和他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原因。

他的猜测，在丁雷不放弃地要求他加入的时候，变得益发真实，可陈烁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在和顾魏变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时，接受也许顾魏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施舍。

车骑得很慢，陈烁不想回家，不想见任何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但生活总还要继续，目的地也总会达到。陈烁穿过那条有些窄没什么路灯的巷子，一抬头就看见顾魏那辆熟悉的车停在家门口。

顾魏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靠在车门边，一手滑着手机一手夹着烟。红色的火星和白色的烟在顾魏的指尖闪烁，陈烁一只脚搭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取下头盔从电瓶车上下来，顾魏已经听到声音看了过来。

顾魏脸上依然是陈烁熟悉的淡漠，看向他时眼睛里几乎没什么情绪起伏，像根本不在意看见的是陈烁还是其他人。

“陈烁。”但还是顾魏先开口叫了一声陈烁的名字，在顾魏看向陈烁时，顾魏觉得手还抓着头盔卡扣的陈烁，像随时都要骑上车逃离这里。

“过来。”顾魏抬起手，夹着烟的手指勾了勾。

像被安装了听话的程序，陈烁抬脚从电瓶车上下来，头盔还戴在脑袋上，陈烁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陈烁停下来，饭馆里客人的声音不断地传出来，二楼的店铺招牌依然有两个字没有亮，舅舅的影子从窗边的玻璃上印出来，陈烁再一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他的家，顾魏站在这里，这样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