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虚妄

002从未见过这样的宿主，它从业以来，见过兢兢业业朝九晚五为了回家不择手段的；见过摆烂躺平，最后莫名其妙躺赢的；也见过倒大霉倒着倒着给自己盘活了的。它就是没见过隋玉这样的，居然教它做事！

笑死，它是这么好说话的系统吗！

“王爷去岁秋猎掉下悬崖，仿佛就险些冻死，”隋玉做思考状，一拳锤在自己手心，“啊…仿佛是为了沐浴。即使身处困境，也绝对不能忘的，王爷这般洁身自好，倒是叫臣自愧弗如。”

他倒是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瑞王的脸黢黑，他嘴角抽搐着，活像个炸了毛的开屏孔雀，他气沉丹田，恼怒道：

“大胆隋玉！可恶！你你你你……”

[叮——恭喜宿主，获得解毒丸一枚。]

没错，它就是这么好说话的系统。来吧，为本系统的慷慨流下感动的眼泪，速速来膜拜本系统大王～

瑞王你你你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倒是把自己气的够呛。他深知自己不是隋玉的对手，且三哥还要拉拢隋玉，他可不能坏了三哥的好事儿。是以这般嘲讽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哼！”丢下这么一个怒气冲冲的气音，瑞王一甩袖，又带着自己的仆从，疾步离去——他担心再不走，隋玉的钓竿就要砸在他脑门上了！

这样的事情，隋玉又不是没做过——十二岁那年，他就把酒樽砸在了调戏谢妄的淮阳王世子脑门上，至今，那淮阳王世子的脑门都有个丑陋的伤疤！太骇人了！瑞王决计不会让自己的容颜受损！绝对！！

“阿玉又何苦为了我这般，”谢妄蹙着眉心，轻轻握住隋玉抓着钓竿的手，“五哥说便说了，言语而已，无碍的。”

隋玉看着谢妄，总觉得他太心善了。如果不是心善，也不会因为那些个烂人一点点的温暖，就把自己的所有交付出去。况且，瑞王就只是嘴巴坏了一点，心倒是不坏，否则也不会是个比自己还炮灰的炮灰了。

“反正……”隋玉皱着眉，又很快松开，他抬起头，笑得张扬，“只要有我在，他们就不能这么说你。”

谢妄盯着他，良久，他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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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来膜拜本系统？]

等了整整一日，现下都要入睡了，002幽幽的冒出来，很不高兴的在隋玉脑海中滚来滚去，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为什么要膜拜你？”隋玉打了个哈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是你活该的。”

[你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揍吗？]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从小到大，我就没缺过打。”只是在从前的世界里，揍他的是跟他相依为命的爷爷。而这个世界里，隋玉仔细思考了一番，除了爷爷，应该都挺想揍他的。

[你好像很骄傲。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这么睡了？我为什么要白给你一枚解毒丸这以后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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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璟瑄殿。殿中烛火明明灭灭，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悠悠，总是晕染着笑意的桃花眼中一片冷然。苍白的手指掀开茶盏盖，白色药粉尽数倾入，很快与茶水融为一体。谢妄神情漠然，将茶水一点点，慢吞吞的饮尽。

“主子。”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他跪在地上，极为恭敬的汇报着进度，低着头，等候着下一个指令。

“他既喜欢给人用药，合该试试这药的滋味。”谢妄弯着唇，又烹了一壶茶，茶香四溢，他眼角微微弯起，“新贡的茶，闻着倒是不错。”

“可惜，阿玉不喜欢。”谢妄阖了阖眼，将茶水倒了个干净，他闷闷咳嗽几声，拢了拢鲜红似血的大氅，那上挑的桃花眼中闪着奇异的色彩。半晌，他长指动了动，暗卫应势离去。

谢妄摩挲着自己的长指，很轻的笑了一声，“这皇宫中，人人都想杀了我。”

可偏巧，有这样一个人，总是将他护在身后，护了个严严实实。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谢妄喟叹一声，又低低喃喃了句什么。锋利的匕首划开手腕，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打湿了大氅，谢妄弯着唇，缓缓阖上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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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终于逃课了？”甫一踏进门，便没有瞧见那往日里总早早坐在位置上的谢妄，隋玉是又惊又喜——谢妄居然学会了逃课，了不起！

002觉得槽点太多，一时间居然没法吐槽。它沉默的瞬间，一道桀骜的嗓音带着无奈，“殿下被太后罚了，跪了一夜的佛堂，眼下还在璟瑄殿起不来呢。隋玉你委实太乐观了些，不过殿下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隋玉怎么可能不担心，皇宫根本就会吃人，再加上景德帝对谢妄根本就没什么骨肉亲情。没看比谢妄小的八皇子都封了王，而谢妄，至今还是七皇子，仍旧住在重华宫，从前也不是没人想过会不会是景德帝属意谢妄，结果呢？

后宫妃嫔的刻意刁难，兄弟姐妹们之间的歹毒算计，就是那些个侍卫太监的折辱，景德帝都视而不见，甚至谢妄现在住的宫殿，冬日里都没有炭火。整个冬季，谢妄病了足足七次，开了春更是大病小病不断。

那自来避世礼佛的太后，更是瞧不上这么个流落在外，笨嘴拙舌体弱多病的孙儿。她有很多个孙儿，不在乎这一个，甚至，极为厌恶这一个。

谢妄浑身发冷，他阖着眼眸，眼皮却是滚烫的，恍惚之中，又听到了太后厌恶的声音：“这样一个孽种，皇儿怎能…罢了，便在佛前赎清自己的罪孽。”

罪孽？谢妄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他像是置身于火炉，又像是坠入冰窟。总是不好受，只是他生惯了病，再难受，也只是闭着眼轻微的颤抖。

他素来不得喜爱，更无母族倚仗，这瑄璟殿没什么太监宫女愿意来，来的都是些心怀不轨，对他有所图谋之人。谢妄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横竖他是死不了的，而只要他死不了，有些人就要难受了。

谢妄放空了思绪，金色的光芒落了下来，他艰难的睁开眼——满眼心疼的隋玉嘴巴张张合合，谢妄看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怔忪而恍然。是了，这样的时候，他总是会看到隋玉，隋玉来了，那些秽物便会消散的干干净净。

那么，他呢？谢妄探出一只手，触及隋玉的袖袍，又轻飘飘的落下。

[挨了你爹一顿揍，终于进来了。]

002阴阳怪气，光屏之上也是个阴阳怪气的表情包。隋玉握着谢妄的手，根本就不理会这个没什么用的小东西。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剧情会崩了，你跟主角之间不该有交集的。]

按照原著剧情，隋玉这个出身极好的炮灰角色，应该是攻一忠实的舔狗，最终把攻一送上了摄政王的位置。之后功成身退，在攻一的心中留下细小的涟漪，而不是像现在，给攻一留下数不清的心理阴影面积。

隋玉支着下巴，看着陷入沉睡的谢妄，他难得有兴致理会人工智障——没错，002在他眼里就是个人工智障，“如果就连我都袖手旁观，那他就真的要落得跟原著一个下场了。垃圾原著，毁我崽崽。”

[哦……啊？？你把主角当你崽？？]

002反复确认，震惊的看着隋玉，又看向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的谢妄，好半天，它崩溃的缩在角落，差点就又短路了。

隋玉眨了眨眼，“那不然呢？我也算是看着主角长大的吧，而且我心理年龄可是比他大的，虽然书里他比我大两岁…”

隋玉嘀咕了一阵，又想起来自己的上辈子，应该能称之为上辈子，他把剧情改的面目全非，想回去好像有点难。而且，在爷爷离开之后，他已经没什么在意的了，回不回去，好像也无所谓了。

“不过你把我绑来这里，起码给我点儿补偿吧。”隋玉毫不客气的对着002伸出魔爪，柔弱无助的002被迫割地赔款，最后只能抱着瑟瑟发抖的自己，思考着身为系统的尊严为什么对上隋玉就丢了个一干二净。

呜呜呜呜，下辈子它绝对不会迟到了！绝对！

但是在主神空间睡觉真的好快落，001说得对，这样只会让它陨落！但陨落是一瞬间的，而快落，能让它回味一生…

“你在想什么？你都要冒烟了。”隋玉好心提醒，又清点了一遍系统的补给，他心满意足，愉快的关掉了系统界面。

[我真是个好没用的系统喔。]

“怎么会，”看到002亮晶晶的大眼睛，隋玉恶魔低语，“你是我见过最好玩的系统，根本就没有之一。”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一人一统打打闹闹，到了宫门下匙的时间，隋玉被赶来的隋相揪着耳朵，毫无形象的被塞上马车。他呲牙咧嘴，揉着自己的耳朵，气鼓鼓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正式宣告道，“爹，我要去找爷爷告你的状。”

隋相心平气和，坐姿端正的假寐，半点儿都不理会自己儿子的威胁。隋玉委屈巴巴，扯了扯亲爹的衣角，“爹，你对我使用冷暴力，我要跟娘告状。”

隋相一巴掌拍在自己儿子脑袋上，他睁开眼，气道，“成日跟在七皇子身边做什么？黏的那样紧，日后莫不是……”意识到自己失言，隋相住了嘴，又狠狠揉了揉儿子的脸，只看着隋玉的眼睛，他就生不出气来。

“可我是七皇子的伴读啊。”隋玉理直气壮，“而且爹你也不是不知道，满宫里就没有一个真的对七皇子好的…”

“七皇子的伴读何止你一个？唯独你，日日跟在七皇子身后，从小黏到大！”隋相捏了捏眉心，神情格外复杂，“你该不是有什么坏心眼吧？”

“哦，”隋玉歪到在隋相身上，笑嘻嘻的，“七皇子生的好看，我喜欢，成不成啊？”

这话换来的，是隋相一个响亮的爆栗。隋玉泪汪汪的捂着自己的脑袋，控诉，“爹你把我打傻了，下回旬试我若是落了榜，就怪你！”

隋相低呵一声，没理他。隋玉扒拉着亲爹的袍子，又变得气鼓鼓，他声音小小的，“爹啊，你说都是儿子，怎么就独独不爱这一个呢。”

见着隋玉的忧伤不似作假，隋相声线并无起伏，“独独爱这一个罢。”他一点点将隋玉凌乱的乌黑长发束起，眼神是少有的温和，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隋玉以为自己是幻听，“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