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打小就黏在谢妄身边,像是他的小尾巴。
如今到刑部任职,即使七皇子身后坠着个百无聊赖的隋玉,刑部诸人也只当看不到。
笑话,若是真对这位小公子做什么,明日敬国公与隋太傅就能在早朝把他们参到叫哭爹喊娘,收拾包袱告老还乡。
“阿玉,可是乏了?”
隋玉摇摇头,他只是忽然想起来原著之中难得的一点正经内容。今岁科举,泄题不说,还牵扯到了许多朝中有名有姓的大臣。
且还有买官卖官,鱼肉百姓,侵占良田等数不胜数的恶行。
只是这种种罪行,终究还是在攻一的手腕之下,归于平静。对这么个烂人来说,至高无上的权柄与握在手中的金银,才是顶顶重要的。
“殿下,那个长得丑想得美的脏东西,可还关在慎刑司?”
谢妄指尖微顿,“阿玉很关心他吗?”
隋玉也不知谢妄的脑回路怎么转的,但是他还是很诚实的点点头,“对,我关心他到底凉没凉。”
谢妄跟隋玉在一起这么些年,对他口中冒出来的新鲜词汇也算是很熟悉了。
谢妄将手中繁杂的事务搁置,“嗯,凉了。许是丢到了哪个乱葬岗。”
“那就好。”隋玉支着下巴,随手翻开谢妄桌上的册子,瞧见上头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刑部就拿这个糊弄你?”
谢妄安抚般笑笑,“我初来乍到,经手这些,已是不易。”
道理隋玉都懂,但是他就是改不了替谢妄委屈的毛病。
无论是原著还是当下,谢妄都是一个学习能力极好的人,甚至隋玉还大逆不道的想过,或许谢妄有朝一日成为君王,也是个给百姓带来福祉的明君。
眨眼间就到了晌午,六部其实都有自己的公厨。且周遭都是食肆酒楼,不过隋玉惦记着谢妄的身子,用的午膳都是家中小厨房现做的。
隋夫人还特意煮了药膳,就是担心谢妄头一日在刑部任职受不住。
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看的旁人那叫一个眼馋。他们这伙人老的老,小的小,平日里都是在公厨用膳,哪里有这般待遇。
早早就听说七皇子跟隋相家的小公子交好,没成想这关系这般好。
“殿下,这么些我们也用不完,就匀给他们些?”隋玉见了他们的眼神也觉得好笑,索性贴过来,笑着询问自家殿下的意见。
他呼出来的热气灼了谢妄的耳朵,那白皙的耳朵以肉眼可见最快的速度,一下子红的好似要滴血。
隋玉觉得有趣儿,他伸出手,很轻的掠过。谢妄浑身发麻,他喉结滚了滚,眼中晦暗不明。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隋玉也是为着给谢妄打好关系,他之后还要赶回太学参加毕试呢。
谢妄的手搁在膝盖上,手背青筋暴起。他吐出一口浊气,冷静的感受着胸腔中那颗心重重的跳动。
谢妄捻了捻指腹,抬眸,定定地看着那与旁人有说有笑,仿佛跟谁都能打好关系的隋玉。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
“我从前还真当隋公子不好惹呢!”
“唉哟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嫂夫人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就这么转了一圈,隋玉莫名其妙得了一帮叔叔伯伯。他满载而归,坐在谢妄身边,笑眼弯弯,“殿下,把手给我。”
谢妄依言,伸出手来。
隋玉带着笑,神神秘秘的将刚得了的碎银分了谢妄一半,“喏,我对你好吧,下回,你可不许再骗我了啊。”
“我真的会生气的!”
谢妄愣怔的望着隋玉,在这一刻,他根本就听不到隋玉在说什么。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但是谢妄看着隋玉,忽然很想凑上去——
做什么?谢妄茫然,他心底空茫茫的,唯独那颗心,因为眼前人,重重的跳动着。
“殿下,我会把所有的坏人都赶跑的!”五岁的隋玉裹着厚厚的冬装,他鼻子红彤彤的,眼泪珠子还挂在下巴上。
“殿下,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绝对不会欺负你的!”
他一把抱住谢妄,哭的比真正遭了欺负的谢妄还要伤心。
两个场景这般相似,好像在融合。谢妄慌乱的错开目光,他喉结攒动,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个同样挡在他面前,却永远长眠于冬雪消融时的人。
“阿玉…”谢妄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不要挡在我面前。”
“啊?”正教育崽崽要诚实的隋玉凑近了些,看到谢妄泛红的眼,他皱起眉,“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们用膳吧,不说了不说了。”
怎么好端端的,把人给教育哭了呢?
[宿主,他没有你哭的好看诶。]
“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你可快闭嘴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隋玉小嘴叭叭,丢给了002一块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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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素来温和谦逊,本宫也教过你,要懂得独善其身。”
姜贤妃支着头,长长的叹息一声,“怎么就叫那个小孽种去了刑部?”
她拧着眉,眯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日你去宣政殿,你父皇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且都告诉本宫。”
靖王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将那日的所有,以及最后景德帝的敲打,都仔细的告知了自己的母妃。
姜贤妃冷笑一声,“这小孽种,本宫就知道,本宫就知道!当年在冷宫中,就该一碗毒药了结了他!”
靖王垂眸,一言不发。他早就看惯了姜贤妃人前人后两副模样,皇上太后面前,她是温柔贤淑的后妃,私底下,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可这一切,却是不怪母妃,靖王记得,最开始,他的母妃,也是极为柔顺温和的女子。这皇宫,到底叫人变得不像人。
姜贤妃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她瞪着一双美眸,将自己的儿子看了又看。
“不争气!你是你父皇的长子,长于他膝下,如今却连个小孽种都比不过!当年本宫就说过,这小孽种留不得,留不得!姑母执意留他!”
思及如今紧闭宫门,消息进出都被阻拦的慈宁宫,姜贤妃头痛欲裂。
“母妃莫要气了,”执着团扇,满头珠翠的二公主笑盈盈的,“眼下他是活得好好的,可能活多久,却都是天意呢。”
“天命不可违啊。”二公主巧笑嫣然,口中说的话却是极为恶毒,“他那样的破身子,要如何,还不是我们想如何。”
姜贤妃冷哼一声,“蠢货。”
“母妃……”二公主委屈的低眼,恼道,“母妃也该消气了,儿臣不过多纳了两个面首,父皇都不曾说什么呢。”
姜贤妃冷眼瞧着这个女儿,若非她当年看着这孩子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恐怕此刻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了!
也不知造的什么孽,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
“你那是纳面首?你强抢了……”
“又如何!本公主可是父皇唯一的女儿!”二公主气恼的摔了团扇,“本公主千金之躯,叫那些个贱民伺候,是给他们的脸面!”
“啪——”姜贤妃气急攻心,即刻便甩了她一耳光。
二公主咬牙,捂着自己的脸,哭哭啼啼的跑了。
“回去吧,”姜贤妃被儿女债折磨的身心俱疲,现下实在分不出心思多做什么了,“离那小孽种远些。”
“儿臣明白。”
靖王心里明镜似的,这些年父皇瞧着不在意谢妄,但是暗处护着谢妄的,可都是父皇身边的暗卫。
就连谢妄的伴读,一个是隋相的独子,一个是神勇将军的遗腹子。
靖王跪的有些久了,腿也有些发麻,到底是习惯了,他走的极为稳当,抬眼就看到了并肩而行的霍燕归与裴行止。
一袭黑色劲装的霍燕归额头还带着薄汗,他咧着嘴傻笑,毫不避讳,笑眯眯的去抱对他万般嫌弃,不停推拒的裴行止。
“阿止,我身上真的不臭!”
霍燕归撅起嘴,“阿止,你果真是背着我有了旁的狗!你快说!是哪家的狗!我这就去咬死他!”
“……”裴行止额角青筋都在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
至少,至少不能在宫中动手。
“阿止,你为什么不理我?我不是你最疼爱的狗狗了吗?”
“……”隋玉。
狭路相逢,三波人就这么诡异的对上了视线。
裴行止浑身僵硬,他瘫着一张脸,狠狠拧了把霍燕归腰间软肉。换来的,却是对方一个兴高采烈,傻里傻气的大大笑脸。
“殿下,你就说他像不像我之前给你画的哈巴狗?”
“像极了。”谢妄喟叹,阿玉那样神奇的画法都能画出个中神韵,原来是有原型。
不过,“阿玉单单给他画了,不给我画吗?”
隋玉心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但是吧,隋玉一向拒绝不了谢妄。
于是隋玉舔了舔唇,跟谢妄打了个商量,“等明日,明日我就画!”
谢妄幽幽盯着他,视线艰难的从他玫瑰色的唇上移开,“…好。”
靖王沉默的看着两人说悄悄话,只要看到谢妄,靖王就能想起幼时,满是天真稚气的小团子挡在浑身是伤的谢妄面前。
他扬着下巴,手中抓着帝王赏赐的玉佩,叫嚷着,“你们若是再欺负他,我就去找皇帝伯伯告状,你们!全都!下大狱!”
他色厉内荏的吓走了那些太监宫女,又委屈巴巴的掉着眼泪,把自己身上厚实的狐裘披在谢妄身上,“哥哥,你别怕,他们都被我赶跑了!我会…我会保护你的!”
在靖王眼中戏剧般的一幕,就这样,持续到了现在。到了,一个叫他都嫉妒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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