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疼

那日打不通肖战的电话，他也就索性不再打，他是自负的，总认为肖战不可能真的离开他。

他还等着肖战回头向他哭鼻子认错呢，加上他工作忙到飞起，手上的案子也丢不开，每天忙到半夜才回家。

谁想这一等就过了近一个月。

肖战刚离开那几日他心里还有些傲气，想着肖战在外面肯定撑不了多久，晒着就好。

后面越等时间越长，肖战别说回来，连信息都没给他一条，也不回复他的消息，王一博这才逐渐慌乱。

翻遍手机通讯录，却不知该上哪去联系肖战，他甚至连肖战在哪里工作都不清楚。

深深的挫败感让王一博生出了几分愧疚，他突然想起自己从前有多么在乎肖战的一切。现在怎么会将肖战忽视到这个地步？

……

遇见肖战那年，肖战十三岁，王一博十二岁。

宁市初级中学，做为初一的学生，肖战个子比同龄人矮上许多，皮肤也是黝黑的，只有那双瑞凤眼，水灵灵的灵气和周身的气场完全不搭。

面对一群小混混的欺负，肖战也没有哭鼻子，双拳难敌四手，依旧挺着瘦小的身躯和人搏斗，最后弄得惨兮兮的一身伤。

不合身的旧衣服在搏斗后显得更加破烂，活像在桥洞下讨生活的乞丐。

后来某次王一博骑车经过学校旁边的小胡同：“哟，这不是咱学校的神童嘛”

“听说跳级上学呀？”一群混混将他围堵在路边，将他的自行车抢夺过去。

对面的黄毛龇着个漏风的牙，说话还挺讲究的带着标点符号：“你家能陪养出这么出色的人，想来是不差钱的，借点钱给哥儿几个花花”

‘恶心’，王一博抬手擦了下黄毛喷在他脸上的标点。没有回应对方的挑衅。

这些人明晃晃的抢钱还非要挂着借的口号。

无论这些人怎么说，王一博都没有动静，背着书包杵在那里跟木头桩子一样。

“哎我说你别不识好歹，哥问你借钱是你的荣幸”几个黄毛也烦了，他们几个在这条路上干这种勾当已经不是一两次。

一般学生碰上他们，都是掏空口袋求保命。

唯独碰上过的硬茬还是那个臭乞丐，宁愿挨打也不愿意掏钱。这次又多了一个。不过他们不担心，总能打到这人服气。

“喂，你给识相点，有多少赶紧给我掏出来”有混混上前推桑王一博，上前明抢。

王一博也不是吃素的，暗中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胜算。

他知道面对这些人的抢夺，要么零次，要么无数次。他才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在黄毛先动手之后，王一博也毫不手软的反击，他体格还不错，这些混社会的表面凶狠，其实内里也就这样，真有本事就不会在这欺负学生。

几番交手下来，王一博挂了彩，几个黄毛也没捞着好。

大概是被惹怒了，其中一个黄毛在口袋里一阵摸索：“娘的，老子和你拼了”

银光闪过的瞬间，王一博正被另几个黄毛缠住，一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手脚去对付，眼睁睁看着寒光越来越近，他都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了。

这时候一抹瘦小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生生把他扑开，弱小的身躯抵挡住寒光，场面不是一般的乱。

鲜红的血液似火花般在来人腰间四现，来人一边扯开嗓子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喊完后虚虚的倒在了王一博怀里。

王一博当时都吓傻了，不只是他，那几个黄毛也吓得连连倒退。突来的变化让众人怔愣一瞬。

肖战侧腰处，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下摆沾满了大片血渍，衣角的血液滴落有声。连带王一博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渍。

“大哥，完了，我杀人了…”持刀的那个黄毛慌了，他压根没料到自己会把人伤成这样，丢下刀转身就跑，一伙人见这情况瞬间瓦解成一团散沙争相逃跑。

“你…你还好吗？”王一博脸色发白吓软了腿，紧搂着浑身血渍的人，红了双眼。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六神无主的感觉：“你、你不能有事”

“我送你去医院”

王一博抱起肖战，想带他打车去医院，丝毫没发现怀中的人偷偷的睁开了眼。

“咦？他们这就走了？”肖战瞥了眼发现四周没了黄毛的踪影，身子一跃轻轻的跳了下来。

嘴里还嘀咕着：“这伙人平时凶神恶煞的，在这欺负了不少学生，看来也就是一群胆小鬼”

“你…”前一秒还虚弱的人突然生龙活虎的，王一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肖战冲他咧嘴笑，露出两颗大兔牙，掀开衣摆掏出个血糊糊的透明袋，拿在手中晃了晃。

“假的，这是鸡血”

“我经常会遇上这伙人，每次同他们干架也真的挺烦的，虽然他们没从我这抢到钱财，我每次都要挂彩，少也要痛十天半个月”

“这不就想着寻思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刚刚的情况实在太凶险，我不站出来那刀子准得落你身上”

一颗心大起大落，看着肖战干裂的唇一张一合喋喋的解释，想到他之前在路边看到肖战被欺负却没有站出来帮一把，王一博深感惭愧。

肖战伸手指了指他干净的校服下摆：“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王一博自诩光明磊落，面对这样的肖战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瞬间羞红了脸，担心道：“你刚刚、就不怕那刀子真落到你身上？”

他以为肖战多少会有点后悔这么拼命。

肖战盯着他看了一会，干涩的唇紧紧抿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适才话还挺多的人突然就变沉默。

片许摇了摇头自嘲道：“左右我这人烂命一条，没就没了吧，能用我这烂命换你这个天才的命也不亏”

王一博自幼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拍马屁的话没少听，就连各科老师对他都是好言好语的哄着。

身边的同学想讨好他的比比皆是，类似这种虚伪的马屁他没少听。

王一博就是觉得肖战没有撒谎，适才那一瞬的时间，瘦小的人周身流露出来的悲戚、那种被生活折磨到无望的破碎感几乎要变成玻璃渣子那双好看的眼里流出来。

他能感受到对方是真的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谢谢你…”王一博内心五味杂陈，从包里掏出纸帕想替肖战清理一下。

肖战下意识退后一步摆手拒绝：“我不碍事，你给你自己擦擦吧”

“你身上每天都干干净净，这副模样回去，家里父母该担心了”

肖战不知道能养出天才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他想一定是极度关爱孩子的吧。

想起事发紧急两人近距离接触的感觉，没有后怕，印象最深的是王一博身上的味道。

夏末时节，王一博身上没有其他男生的汗臭味，反而由里至外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香，或许是洗衣粉的味道。

肖战却从这股味道里嗅到了阳光的气息，如王一博的外表一样，看着就像小太阳，给人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

“怕我父母担心，你怎么就不怕你父母担心？”王一博不理解肖战的脑回路，那种舍身为人的大义之士除了书本上，现实中真的有吗？

“呵呵…”肖战干干的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脚下的步子缓缓倒退，冲王一博挥手：“以后多注意，那伙人能避开就避开，你这条命可值钱了，千万别折在这些地痞手上呀”

“哎你…”肖战跑得飞快。王一博望着远离的背影暗自嘀咕：“我有这么可怕？至于跑这么快？…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鬼使神差的，王一博人生中第一次不按规矩出牌，反方向的路程，他没犹豫推上自行车悄悄的跟了过去。

肖战甩掉他之后便慢下了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大麻袋。

一路摸摸索索，路边的水瓶、垃圾埇里的纸壳，他真的和乞丐一样摸索了一路，半小时的路程生生走了一个小时。

直到拿着几块钱从废品站出来，才见肖战露出点心满意足的笑。

肖战踩着开了胶的鞋一蹦一哒的走到一座偏僻的平房前，刚要开门，这时另一个少年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停住，一手抱着能喊出品牌名的篮球。

随手就将车子塞到肖战手上：“帮我把车放到柴房去，小心着点别给我磕碰到了，这可是新车”

肖战脸上的笑意早就在临近门前时消失殆尽。

角落里的王一博看见肖战没有回嘴，似是习惯了对方居高临上的举止，默默的把车推了进去，随后关上了门。

凑近院墙，王一博听里面传来的咆哮声：“贱骨头，每天死在外面混什么混到这么晚回来”

“不知道你奶奶要伺候吗？赶紧给你奶奶清理干净然后死去做饭”

“一天天的，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给我耍滑头偷懒，真是懒得去死…”

王一博原本只是有点好奇，想知道这个救了自己却不图恩的人是什么情况，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能让一个孩子眼中流露出那种悲戚的破碎感。

从穿着打扮看，能看出来肖战的家境不好，却没料到肖战的情况远远差过他所有的想象。

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的人，一个光鲜亮丽，一个比乞丐不如。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里面那道尖锐的女音是在骂那个衣着光鲜的男孩，那挨骂的就只能是肖战。

素来冷漠的王一博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