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表白

“不全是。你知道的，福利院里的孩子天生凉薄，但同样抗拒不了真心。你对我，也同样很好。”一阵风吹过，烟雾模糊他冷漠的侧脸。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肖战明说自己的身世。

“福利院…”

“是。”王一博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波澜，“没有父母，无牵无挂。”

肖战的心骤然下沉，企图凉薄之人的感情，好像确实不自量力。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王一博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很少骗肖战。

可能…他骗的是自己。

这个回答，大约能给肖战一点点安慰，但是不多，王一博的心没有被别人占据，也同样不会给肖战。

手里燃烧了一半的香烟星火明明灭灭，肖战对烟味有些敏感，打了个喷嚏，王一博察觉到他不适，丢了烟头踩灭。

染了烟草味的指尖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吧，很晚了。”

肖战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落寞地往回走。

这天晚上他上楼的时候，王一博一直站在原地，直到他走进单元门，窗户亮起了灯也没有离开。

而肖战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刚那四个字——无牵无挂。

他在告诉自己，他不想要牵绊。

……

肖战的人生中，大约除了得不到王一博之外，其他的都是一路繁花，顺风顺水。

发工资那天，他给王一博发了微信，好开心地跟他分享，说老板今天给他发了一笔奖金，还说要给他每个月多涨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那是什么钱？

王一博整天面对的那些大数据，都是以亿为单位的，钱对他来说几乎就是虚拟数字，没有太多的概念。

可是，这点小钱却可以让肖战好快乐，他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宝宝。

这件事是王一博吩咐的，他知道肖战出国要用钱，但是太多会让他怀疑，所以就通过奖金的方式，还有涨一点合理的幅度，让他好接受。

他从未这般为一个人打算过，但肖战就是有本事让他操心。

此时的王一博还未去思考自己的这个变化，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懂，原来当你一步一步为对方考虑的时候，就是爱慢慢具体的过程。

“我想请你吃饭，有空吗？我今天晚上休息。”肖战试探着问。

问完就屏住呼吸等候，他很紧张，因为他打算今天表白，不想再这样模棱两可下去了。

成败与否，他总要试一试吧？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王一博一声低沉的“好”，肖战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傻兮兮地对着路边的镜面玻璃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心里默念一句，‘佛祖保佑！’。

临时抱佛脚，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肖战定了餐厅，穿了西装，带了王一博之前留下的衣服和手表过来，买了玫瑰，他很正式的想要为自己努力一次。

如果他不答应，这些东西就还给他了。

二月相遇，如今已经四月过半，满打满算还有三个半月的时间，与其拖到那个时候，还不如果决一点。

天秤虽然是犹豫不决的性子，但是在喜欢王一博这件事上，他意外的坚定勇敢。

吃饭的整个过程，肖战都没怎么说话，倒是王一博少见的主动挑起话题，说了肖战留学那个国家的一些事，还有一些地标建筑，比他这个快要出国的人还要满怀畅想。

肖战沉默着切牛排，那个刀子像是不好使，瞧着动作迟钝的很。

不知道是西装太贴身，还是餐厅空调温度过高，他后背出了汗，但奇怪的是…指尖一片冰凉。

今天自己穿得这般正式，对方一句话都没问，还有桌上的玫瑰，他也一眼都没看。

肖战的心像是被浸透在冷水里，无法呼吸，告白的话卡在喉咙口，迟迟讲不出来。

王一博一口没吃，将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好跟他交换。

这样近乎宠溺的行为让肖战终于忍不住了，右手倏地越过桌子覆在了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滴眼泪：

“一博，我喜欢你，我不想只是朋友，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冰凉的手触摸到温度就开始贪念，握紧，他不想松开。

玫瑰映红他的侧脸，另一只放在桌布上的手，骨节微微泛白，餐厅悠扬的旋律掩盖不住他乱了节拍的心跳。

肖战很紧张，却努力望进王一博过于冷漠的眼底，希冀能看见一丝丝情意。

“肖肖，我不喜欢男人的，你不是知道吗？”王一博喝掉手边的半杯红酒，酸涩的滋味一路蔓延至肠胃，很不舒服。

他可以有千万个理由，但是只有这一个最有效果，也最能让对方死心。

被肖战握住的那只手并未抽回，可是没反应往往会更加伤人。

他喊肖肖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近乎情人般的亲昵。

但是…这不妨碍他拒绝自己。

肖战讨厌这个理由，他问，“男人怎么了嘛，女人有我好看，有我听话，比我会撒娇吗？”

“………”好像…是没有。

王一博见过的女人很多，不过在他看来那些人都长得差不多，她们的眼里多数是贪婪和欲望，他再也不会遇见一双像肖战这样清澈透明的眼睛。

是的，没人比他会撒娇。

他会在睡梦中软着声音说，‘一博，你做得炒河粉真好吃。’

他会在见不到自己的时候，发很多很多信息，说一博，你给我买养乐多吧。

背他过马路的时候，他搂着自己的脖颈那么紧…

王一博不接招的样子让人心慌，肖战走投无路，只能胡搅蛮缠，“性取向这个事就不能改变吗？没准儿你接受我了，以后慢慢就喜欢了呢？”

他的感情直白又纯粹，接受他不难，但是自己的世界太危险了，不适合好人家的小孩，所以…又是何必要拖人下水呢？

王一博皱了眉，认真了几分说，“肖肖，喜欢这件事没有那么重要，以后你会明白，在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喜欢和爱都是短暂的，并且是阶段性的，不值一提。”

他说的没错，喜欢和爱都不难，但是爱一辈子这件事很难，热恋的时候谁不是喜欢对方到了骨子里，吃个饭，电话里道一句晚安都会开心要嘴角扬起。

哪怕是再忙都会挤出时间陪伴，即便洗澡的时候，也会把手机带进去，生怕不能秒回对方的信息。

可即便是这样的喜欢，也不会影响分手的时候撕破脸。

只要他成了王一博的人，那就只能陪他坠入黑暗，没有其他路可走。

梦想，自由，安稳平淡的生活…全部成为泡影。

为了一份喜欢就搭上这么多，真的不会后悔吗？

可肖战才二十一岁，这个年纪就是热烈，冲动，不怕冒险的。

爱了就是爱了啊，为什么要他理性？这是强人所难。

他不要听大道理，他只想要王一博。

肖战胸口微微起伏，好几次试图开口都哽咽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法思考，冷静不了，因为他都不知道还可以问什么。

或许是他想问的太多了，想了解王一博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触碰不到根本，他太沮丧了，无助到想大哭。

“一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喜欢我很难吗？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

泪珠成串地落下来，他哭得伤心，眼睛红了，鼻尖也红，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朋友。

“没有，你很好，”

心口泛酸，肖战的眼泪是魔法药水，像津海常年的雨季，会淹没他的心。

王一博顿了顿，顺便把刚才的话讲完整，“是我，不值得被选择。”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肖战固执地攥紧他的手，眼泪打湿白色的桌布，“王一博，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对不起。”他开口道歉，讲出的话毫无温度，“肖战，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看他哭不是不难受的，但也只有这样而已。

一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身体里那根情丝是麻木的，只有鲜血溅在皮肤上那种会烫人的感觉才是最清晰，因为今天是别人流血，下一次也可能轮到自己。

但是…一定不能牵连肖战。

说实话，真的陪这个小孩谈场恋爱不是不行，只是等他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会恐惧，懊悔，避之不及。

恋爱想要的感受是甜蜜，谁想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即便他能接受失去自由，王一博也不愿意自己有软肋。

肖战太年轻太干净了，和别人恋爱最多只会伤心难受，总不至于要命。

和自己在一起，即便不会致命，也一辈子都提心吊胆，没有自由。

何必因为一时心软，害了他终身呢？

所以在对方问出这句，“一博，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我想听实话。”

他很干脆的回答，“不喜欢。”没有一丝犹豫。

“好…”肖战的心终于坠落，摔得七零八落，没有人心疼。

松开手，抬手抹掉眼角不争气的泪水，他抬眼冲王一博笑了笑，“那以后…我不会再为你留灯了。”

不会留灯，意味着不会再喜欢你。

王一博听懂了，短暂的愣神后，心口无端的刺痛感让他皱了眉头。

大约是从没有人这般真诚的喜欢过自己，所以失去的时候，还是挺不舍的。

肖战把旁边的袋子拿起来递给王一博，对方接过，他就低下了头，像是一眼都不愿意再看他。

王一博悄悄把手表留下，不是为了让他做纪念，而是这块表挺值钱的，想着如果以后小孩遇到困难可以应急。

“碰不到的，肖战，你即将出国，以后会遇见很多人，每一个都比我好，不用伤心。”站起来的时候他这样说

肖战没抬头，“嗯，你说的对，我会忘掉你的。”

王一博已经不想再留，转身，一步，两步，三步…直到门摇晃了两下，肖战抬头只能看见他消失的侧影。

深深地吸了口气，却忘了要呼出来，泪水瞬间蓄满眼眶，一颗颗滴在冰凉的手背上，最后索性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王一博是个混蛋！

肖战从餐厅出去的时候没有这样想，被拒绝的时候没有这样想，但是在他一路淋雨回家浑身冰凉，接到餐厅电话的时候，他无比肯定。

因为对方告诉他，对面的椅子上，他朋友留下了一块手表让他去取。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