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十八：姐夫......姐夫......救救我......
小武回到急救室外，就看到叶秘低沉着头，弯着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整洁干净、灯火通明的医院，他的周边却像是围着一圈雾蒙蒙的烟雾，他坐在那里，却也像是灵魂已经不在了。小武摇摇头，走上前去。
“老板，人已经交给黄总了。顾家和黄家在闹，不过黄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黄总说......这个是他的家庭医生给肖少爷注射药剂的单子，还有几段肖少爷的视频，说是给医生看看，能不能有帮助。”小武将一张记录的单子和一部手机递给叶秘。
叶秘听了，快速地抬起头，夺了过去。纸上上清楚的记录了什么时间打了什么针，数字记录到了60。6天之内，打了60针。叶秘的手哆嗦着，他想起肖肖那带着红斑的手臂和血管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眼泪止不住的一滴滴的掉在表格上，他慌忙的伸手用衣袖小心的把水迹沾干净，不想染污任何一个字。
他将那张表格放在凳子上，抹了把脸，又从小武手上拿过来手机，小武在旁边说“黄总可能也是怕.......所以让医生每天给他发段肖少爷的视频......”
叶秘点开第一天的视频，那是他把肖肖送过去的第三天。视频是隔着那个铁门从窗户拍的，肖肖被绑住了手脚，他在地上剧烈的扭动着身体，脸色绯红，嘴里一直低声喊“姐夫，姐夫.......我错了，姐夫......我好难受啊，姐夫，我难受，我错了.......”
视频结束，叶秘用另一只手握住抖动的手腕，继续点开了第二天的视频。
视频里的肖肖哭的满脸都是眼泪，躺在地上弯曲着身体，他的手已经被放开，他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身前，能看到裤子在抖动，能听到他的呻吟声“姐夫......我好难受啊......受不住了......我错了.......我会改的......让我......”之后就是他带着羞愧难堪的痛哭声，呜咽的被他用胳膊堵住。
叶秘仰起头将牙咬的咯吱咯吱的响，也没控制住眼泪从眼角流下来，他缓了一会儿，又点开了第三天的视频。这次应该是站在他身边拍的，肖肖半趴在地下，他的身前已经晕湿一片，他好像很疼，用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不停的抽泣着，呜咽的呢喃着“饶了我，饶了我......姐夫，饶了我......我受不住了.......姐夫.......”
第四天的视频，他像是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他趴在地上，脸色很难看，他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偶尔抽搐一下，嘴里呢喃着说“我错了......姐夫，我......跳舞......吉他......我听话......”声音里透着哽咽的颤抖。
叶秘低下头，大口的喘息了几下，然后又快速的抬起头继续往下看。第五天，肖肖看上去更为虚弱，他的脸色很白，侧躺在地下，镜头拉近，能看到他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只是还不停的低声喊着“姐夫......姐夫......救救我......姐夫......救救我......”
叶秘低下头，用双手抱住，肩膀剧烈的抖动着，他呜咽着说“他在向我求救，你听到了吗？他在向我求救！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过去看他？我在做什么？我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啊啊啊！”
小武想要说什么，却只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叶秘直起身体仰头坐在椅子上，抹了抹脸上的泪，缓了一下情绪，继续低头看手机。到了第六天，肖肖只呆呆的趴在地上，看上去了无生息，镜头又靠近，拍到了他的脸。他眼眶通红，眼睛无力的盯着前面，眼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下一瞬间就能流出血泪一样。嘴唇很干，一只手递上来一个矿泉水瓶，凑近他的嘴喂了点，他已经不怎么吞咽了。只是嘴唇抖动着，几乎无声的一遍遍的叫着“姐夫......姐夫......”
视频里有声音响起“老板，这药再打下去，人就猝死了，要不然......停了吧？”然后视频就停止了。叶秘继续往下翻，却什么都没有了。他抬头呢喃的问“怎么没有了呢？后面的......”
小武叹口气“黄总说只有这些，后面，肖少爷基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叶秘低下头，拿着手机的那只手颤抖着，却紧紧的攥着手机，能看到胳膊上胀起的青筋。另一只手握成了拳，使劲攥着，能听到骨头嘎嘣嘎嘣的响。
“他......他一直在叫我......救他。我对他，不好，为什么他会......让我救他呢？明明是我，把他送去的.......他为什么.......还相信，我，会救他呢.......”叶秘呜咽着呢喃着。
小武能看到他抖动的双肩，能听到他的抽泣，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叶秘。他连杀人都不眨眼睛，是江州城商圈有名的莽夫，他身后是名门叶家，在外一向不可一世像头孤傲的狮子。可是今天，他亲眼看着他双膝下跪哀求一个回答，不顾形象的匍匐在地上痛哭，深夜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泪流满面。像是见证了一个英雄的落寞退场，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悲凉。他转身看了看抢救室的门，他也始终不敢相信，那个爱笑的有礼貌的孩子，他开车送到黄家的孩子，会......
顾小星在保姆的搀扶下又摸索着走过来，她在椅子上坐下，脸上的表情麻木又悲伤。她沙哑着嗓音开口“叶先生，如果......肖肖好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把自己抵给你的。那这一次，他搭上大半条命，可以当做他已经履行承诺了吗？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他能活下去......”
叶秘坐直身体，转头看着眼睛都哭肿了的顾小星，刚要说什么，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他赶紧踉跄着站起身走过去看着走出来的庄恕。
庄恕叹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能做的都做了，心跳恢复了，只是病人几乎没有求生意识，各项指标很低——”
叶秘摇着头打断他的话“不，庄医生，我这里有......打针的记录和视频，你再看看，他，一定没事的，他刚刚还有话没说完......”
庄恕打断他的话“叶先生，您的心情我们很理解，他没有大的外伤，我们无法为他做更多的救治措施，希望你理解。病人先送去重症监护室吧，家属可以再等等......36个小时之内，如果指标能恢复上来......”
“那这些.......”叶秘将单子递给庄恕，庄恕认真看了看，摇摇头。“叶先生知道兴奋剂和肾上腺素的作用吗？”
叶秘摇摇头又点点头，却说不出什么。
庄恕看着他开口“那我简单来说，兴奋剂是打了54支，不论剂量，只说这个频次，就是不让他睡觉，一直保持一个清醒的状态。一个人48小时不睡觉就会头晕头痛，况且他打了6天。”
庄恕叹了口气“肾上腺素一般是治疗阳痿不举的处方药，对待病患我们一个月也只会开一支，他三天打了6支。我想您听过精竭而亡这个成语，他没有猝死，说明给他打针的人是有意识的给他把剂量调到了最低，但这应该是他肾衰竭的原因之一吧。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患者长期脱水、低血容量，引起肾脏血液灌注不足，导致肾小管急性坏死。”（作者百度过，勿深究）
叶秘呆呆的站着，他像是问庄恕，也像是问自己，“他......还有希望的......对吗？”
“.......等等看吧。”庄恕拍了拍他的手臂，走了。
顾小星也呆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很快护士推着肖肖走出来，又迅速的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嘱咐道“他不是外伤不需要无菌环境，家属可以多跟他说说话，说些，能激发他求生意识的话，说不定他能听到。”
叶秘点点头，站在床边，看着身上插满各种医疗管的肖肖，那么瘦弱，脸色苍白，突然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顾小星扑过来抓住肖肖的手，她的声音哽咽着，却说的很清楚。“肖肖，姐姐知道你一定听得到，姐姐相信你，你一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肖肖，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来，你答应过爸爸妈妈会照顾我的！姐姐知道，为了我，你承担了太多......”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接着说“肖肖，是我错了，那次你从旋转楼梯跌下去，我就知道了。可是我太害怕了，我不敢说，我怕说了，就没人护着咱们了。所以我......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受欺负，委屈，却，什么也没做......你会不会怨我？肖肖，我知道，你一定是怨我了。是我错了，肖肖，你醒来，等你好了，姐姐带你走，我们一起走，好吗？”
“肖肖，不要抛下我，姐姐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我错了，肖肖，我错了，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好吗？只要你醒来，肖肖，只要你醒过来，以后，姐姐护着你，行吗？我跟你一起去读你喜欢的大学，我们什么都不要了，顾家，遗产，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行，好不好？肖肖，你能回答姐姐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啊！啊啊啊.......肖肖，肖肖.......”
叶秘将手按在顾小星的肩膀上拍了拍，轻声说“你......别太激动......他听见了，会着急的。”
保姆也进来劝着顾小星，把她搀扶着走出去。
叶秘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握住肖肖的手，呆坐了好久，才开口说“你答应过我的，不要生病，不会离开我......你答应过的，肖肖。从你说把自己抵给我那天起，你就答应过我了。你......那么好，怎么会对我食言呢？你说，你一定听话，你说，你会好好学，你说，你会像，你都做到了，你做的很好。肖肖，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坏了，所以你要离开我？那......我以后对你好，行吗？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你能不能不离开我？肖肖，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叶秘趴在床边，握着肖肖的手呜咽着痛哭。缓了一下，他抹了抹脸，又呢喃着说“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肖肖，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对你那么过份，我......我经常把你忘在地下室两三天，我还抽过你鞭子，也把你摔下楼梯，把你踢得胃出血住院，还在床上折腾的你发烧......我做了这么多该死的事情，你都没事，这次一定也会没事的。肖肖，只要你醒来，我都还给你好吗？我都还给你，所有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你都让我还给你，好不好？好不好？肖肖.......”
“我求求你，肖肖，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把你送到黄家，我不应该明知道你喜欢我却不给你一个答案，我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的拖着你......肖肖，只要你醒来，只要你醒来，我一定要告诉你，我也动心了，我......也是喜欢你的......真的，是喜欢的......”叶秘哭的不能自己，趴在床边只看到肩膀耸动......
顾小星和叶秘两人轮流的在肖肖身边跟他说话，从天黑说到天亮，又从白天说到晚上，肖肖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一张张的病危通知书下来，叶秘一张一张的签，一直到了第三天夕阳落山，庄恕说的36小时都过去了，肖肖依然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像是安静睡着的瓷娃娃。
叶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握着他的手，只感受到一片冰凉。“肖肖，你是累了吗？所以不愿意醒来。你一直很懂事，听话，为了姐姐，你可以用你自己来跟我谈条件。现在要放弃了吗？为了不让姐姐知道，你再疼都不敢叫出声来，再难堪都没拒绝过我，现在，不管姐姐了吗？怎么办？我......叶秘对姐姐也不好，你要是敢死，叶秘就会欺负姐姐，到时候，姐姐还能依靠谁呢？姐姐怕疼吗？叶秘......也会打姐姐的，会把姐姐......关到地下室，会把姐姐......从楼梯推下去，也会把姐姐......送到黄家......你不管姐姐了吗？肖肖，那姐姐——”叶秘顿住，他刚刚明显的感觉到肖肖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看着他的手继续说道“姐姐，会像顾怜一样——肖肖，肖肖，你听到了，你一定听到了！医生医生，他动了，他刚才手指动了，真的，你们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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