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陛下，嘉峪关暂时稳定了，依臣看，他们怕是派兵到山海关去了。”杨利沉思道：“山海关若是失守，京师城便会直接受危，臣认为还是派些兵前去山海关为好。”

　　萧北歌眉头松了松，抬眸看向杨利道：“为何会这么想？”

　　“鞑靼被陛下制服，现在怕是不敢硬闯，嘉峪关打不破，但山海关却未必，我们现在的注意力在嘉峪关，那山海关却是空守，如今山海关也不过五万大军，怎么抵得过鞑靼？”

　　“你说的不错，”萧北歌淡淡道：“不过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他们若是敢硬闯，结局自然不为好过，山海关都是精兵，五万对他们十万也绰绰有余，你就不必担忧了。”

　　“可是.......”杨利对上萧北歌的视线，又收了回来，片刻后道：“臣明白了。”

　　萧北歌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缓缓道：“无事便退下罢，对付鞑靼还需一段时间，万不可急。”

　　“是，那臣便先告退了。”杨利说着，缓缓退出了军营大帐。

　　“对了，照顾好华将军，让他好好养病。”

　　杨利笑道：“陛下放心，华将军不会有事的。”

　　萧北歌轻轻点了点头道：“退下罢。”

　　待杨利出去后，萧北歌才沉下脸来。

　　炭火在铜盆中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为这寂静的营帐增添了一丝生气。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桌上的地图上，手指轻轻划过山海关的位置，眉头微蹙。

　　若是山海关先被打通，那便说明鞑靼早就预料到他的计划。

　　朝廷里还有内鬼。

　　“陛下，南将军传信说要回来了！”一名传令兵匆匆走进大帐，跪地报道。

　　萧北歌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来道：“回来了？”

　　“是，说是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了。”传令兵的声音在帐内回荡道。

　　萧北歌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猛地起身怔愣了片刻。

　　欲望在这一刻涌起，难以遮掩。

　　他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投向了帐外的茫茫风雪，萧北歌再次沉默一阵后，拿起一旁的黑色大氅，披在肩上，走出了军营大帐。

　　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他紧了紧大氅，目光穿透风雪，望向远方。

　　灰蒙蒙一片，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上，很快便积了一层，他没有拂去，只是静静地站着。

　　“陛下不如进去等着？南将军回来了臣再来通知您。”一名侍卫走上前来道。

　　他的声音被寒风卷走，几乎要消失在呼啸的风声中，萧北歌静静看着远方，视线不移：“不必，退下吧。”

　　侍卫见萧北歌坚持，便不再多言，默默退了下去。

　　萧北歌缓步走到城门前，吩咐门卫让出步来，看见的北军还想上前阻止，被杨坚伸手拦下了。

　　萧北歌称他是皇后时，大臣们说是丧尽天良，却无一人敢反驳，旁人都以为他不过是想给南歌一个名分，好让禁军能在他手里安分些，不过现在看来，怕是不止如此。

　　萧北歌自登基以来，就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像是没有情感一般，对什么都是可喜可恨，很难被二心之人抓住把柄。

　　没有私情，这便是一个恐怖之处。

　　除非是有人故意传出，但如今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顾世人唾弃，强制将一个男人，一个叛徒的余孽，立为了皇后。

　　萧北歌莫非是真的动了真情？

　　无人敢往下猜测，就算是真的，帝王之情也不会长久。

　　北军停下了手头的事，和他们的陛下一同看向城门外。

　　寒风呼啸，直直打进萧北歌骨头里，他面不改色地望着白茫茫地一片，眉宇间早就复上了一层白雪。

　　南歌能活着回来，他并没有很惊奇，甚至不想看见他，可身体告诉他，他是想他回来的。

　　哪怕是假的，他们之间真的只有利益，他也会乖乖陷进去。

　　不过贪婪一时罢了。

　　一层层风雪间，他静静看了片刻，竟走出了城门。

　　“陛下！”杨利忽然说：“南将军会回来的，您不如还是进来等……”

　　萧北歌脚步一顿，声音在寒风里不轻不重：“不。”

　　是朕的皇后回来了。

　　杨利虽然只听见了一个字，可却能明白萧北歌没出口的那句话，他抿了抿唇，静默着看着萧北歌走了出去。

　　萧北歌的身影逐渐淹没在大雪里，北军心慌，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只能任由他们的陛下去。

　　“主子，看见城池，应该是快到了。”徐刻的铁骑缓慢在雪里移动着，狂风大雪，铁骑难免会受阻，可一路上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只有往前。

　　南歌勉强抬头，眯了眯眼睛：“快到关口了，叫兄弟们快些。”

　　说是加快，但实际也快不了多少，南歌只带了几十人，路上都卸了甲，一路过来都以为是商队，没什么人怀疑。

　　雪比先前小了些，不过还是看不清前面的路，风太过刺眼，南歌强撑着刺痛朝前看了一眼，莽莽之中，前方什么也看不清，南歌忽然扭头向徐刻道：“我到前面开路，前面雪太大了。”

　　徐刻应了一声，南歌便加快步伐，消失在了前方。

　　萧北歌离城门不远，却也看不清人影了，他没有再往前走，停在了原地，回头望去。

　　嘉峪关每回在下雪前都会下几场大雨，气温更低，雪没了战道，两方都会不约而同地停战，等到明年开春再战。

　　萧北歌这次来正好赶上初雪，阿拉坦适时停下了战火，安静了起来。

　　可萧北歌预感这次不同，经两年之久，阿拉坦必定是存足了势气，再加上南家投靠，要是再拖到明年，对两方都不利。

　　等这场雪停了，鞑靼必定会再次攻过来，他们要提前准备，好好迎接阿拉坦。

　　阿拉坦打法很野，萧北歌也不知道自己能压到什么时候，他只能推测他的每一步，再做好对策，要是哪天出了差错，京师城不堪设想。

　　南歌之所以能压制住他，就是比他的打法更野，阿拉坦能贸然地以五敌十，南歌就能以一敌十，南歌还是个参将时，就做过这种事，北二军甘心为他死，生死关头也只听南歌的话，也就是这样一支队伍，鞑靼大军听到后会后背发凉。

　　南歌不怕死，北二军更不怕死，也就是因为这个，萧北歌不敢再把北二军交给他，也只让他带了禁军去。

　　可也正因为如此，那三万北军成了他的心魔，日日回荡在他梦境里，萧北歌夜里时常能感觉到他冒冷汗，半个背都湿透了。

　　萧北歌微微皱眉，将头扭了回来，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南歌离他不近不远，看着模糊又清晰，寒风吹得他双腿发麻，太阳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剧痛，默了半晌，当着南歌面直直了下去。

　　南歌几乎是从马上跳下来，这才没让萧北歌倒在雪里，萧北歌面色发白，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南歌挑了挑眉，抱着他上了马，顾不得身后的禁军，一路奔向了城门。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