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该凶你

　　过了正月十五肖战来找田姐，进门时田姐正靠在柜台里算账，抬眼看见是他倒没什么意外，“呦，弟弟挺守时啊。”

　　肖战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台上，“田姐，给你带了点家里做的腊肉，你别嫌弃。”

　　田姐看了眼柜台上的塑料口袋，明显是精心包过的，袋子很干净，她扒拉下袋子看了眼，腊肉味直冲鼻腔，表情上还是有那么点儿嫌弃，“谢了啊。”

　　肖战也不是没看到她嫌弃的表情，有求于人被嫌弃也是正常，搓了搓手没说什么。

　　田姐点了支烟，烟雾吐在肖战脸上，“你叫什么来着？”

　　“肖战。”

　　田姐绕出柜台上下打量他，“成年了吗？”

　　“还没，再有半年就成年了。”肖战有些拘谨，手下意识的捏了捏衣角，田姐嗤笑一声，“这么紧张干什么？姐对你这种干巴瘦没兴趣，小屁孩。”

　　肖战没接触过田姐这种性子的女人，还是个成熟又时髦的女人，不紧张是不可能，猛地咽了咽口水，“不紧张。”

　　田姐又吐了口烟又用手把烟挥走，“行了行了，我也是看你带着个弟弟可怜才帮你的，哎，你是想自己干还是给别人干啊？”

　　“姐，我也不知道，我弟弟还在上小学，我想找份下午四点之前下班的活，我得回去接他放学，最好周末能休息的，再就是地里还有农活我也不能扔了。”肖战在田姐揶揄的目光下越说声音越小，也越没底气。

　　“得了得了别说了。”田姐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就你这么多要求谁能雇你？这不是雇了个祖宗嘛。”

　　肖战有点急，“姐，我弟弟还小我得照顾他，挣得少点也行。”

　　田姐又翻了个白眼，手指搓了搓烟，“能吃苦吗？”

　　肖战忙不迭的点头，“能。”

　　田姐走到店门口，朝街上望了望，“过来。”肖战快步走过去，顺着田姐的手指看过去，“看见那个坐在三轮上的老头儿没？”

　　肖战点头。

　　“那老头儿是干苦力的，就是给别人拉拉货搬搬东西什么的，这条街上就那个老头干这个，活儿挺累一天也不一定能挣几个钱，不过好歹一个月也能挣个几十百八的。”

　　肖战不解的看着田姐，“姐。”

　　田姐又翻了个白眼，有点瞧不上肖战的不开窍和木头脑子，“笨死你得了，那老头儿去年开始身体就不怎么好，你去搞个三轮车跟那老头儿抢活儿。”

　　肖战啊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田姐会给他出这么个主意，他又看了看远处的老头儿，佝偻着坐在三轮车上抽着烟，“姐，不好吧。”

　　田姐扔了烟头用力撵了撵，“爱做不做。”说完转身回了店里，也不管肖战，过来几分钟肖战才进来，“姐，镇上有卖三轮车的吗？”

　　他想通了。

　　田姐这才缓和了表情，“后院有一辆，有点老，三十块钱卖你了，你自己去收拾收拾。”

　　肖战有一种被田姐牵着鼻子走的错觉，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抗，就那么顺从的被田姐牵着走了。

　　中午肖战颤颤巍巍的骑着那辆三轮车回了村里，这一路他骑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王一博已经在院子里坐了很久，见肖战回来才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腿麻的差点跪在地上。

　　肖战跑进院子把他抱起来，“怎么不在屋里等着？”他手心里是一片冰凉，把人抱回屋塞进炕被里，两只手捧着王一博的脸，“瞧着小脸冻的。”

　　王一博有点委屈，瘪着嘴，“哥你不说一会儿就回来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肖战也脱了鞋钻进被子里把他抱住，“是哥不好，吃饭了吗？”

　　王一博点了点头，肖战早上走的时候在锅里给他留了饭，中午他吃的时候还没凉透，“哥你找到活儿了吗？”

　　肖战有点高兴，“嗯，田姐帮忙找到了，明天开始哥就去镇上干活，白天你自己在家要是害怕就去找你玉姐，我和她说一声他还能帮你看看作业。”

　　王一博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不去，我自己在家行。”他知道姚玉不喜欢他。

　　不止姚玉不喜欢他，村子里好多人都不喜欢他，可他们又都可怜他，他们讨厌他拖累了肖战和奶奶，又可怜他没爹没妈是个小可怜。

　　第二天肖战又骑着三轮车去了镇上，这季节地里也没什么活儿他想趁着这一个来月多干点活儿，昨天他观察过拉活儿那老头儿，也观察过他的三轮车，用布条缠的严严实实，车上还放着两床破被子，估摸着是用来包裹货物的。他也学着把车缠上了布条，又从家里找了床破被子，还准备了一捆麻绳，有样学样觉得还不错。

　　到了镇上先去了田姐店里，给田姐买了份米粉儿，田姐还挺喜欢他这点的，田姐觉得肖战干这种活儿可惜了他这张长的不错的脸，纯纯的浪费，估摸着他也是被他那个弟弟拖累的。吃过米粉儿田姐带着他在街上转了转，和相熟的一些铺子打了招呼，说是有活儿可以找肖战，又违心的当着那些人的面儿夸他能干，有力气，还细心。

　　肖战被他夸的不好意思，跟在她身后红着脸挨家挨户的打招呼问好，一圈下来又回到店里田姐点着他的脑袋骂他是个木头，肖战笑笑接受了。

　　从田姐那挨完骂出来肖战骑着三轮车去了街上，找了个空地待着，车上挂了个纸壳子，写着“拉货”，

　　让肖战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活儿竟然是那个老头儿给他的，有老主顾找老头儿拉家具，老头儿主动招呼了肖战，问他干不干，说是这趟活儿能分他八块钱，肖战自然干。

　　第一次干这种活儿肖战一点经验没有，骑着三轮车跟在老头儿身后心里直忐忑，那家主顾住三楼，家具从三楼搬下来肖战根本没技巧全凭力气，两趟下来额头都是汗，再看老头儿轻松的很。

　　等这趟活儿送完肖战累的胳膊发抖腿也抽筋，再回到空地老头儿给了他八块钱，又递给他一支汗烟，肖战接了，“谢谢大爷。”

　　老头儿干裂的嘴唇叼着烟，笑了下露出一口黑黄的牙，“喊什么大爷，我都够给你当太爷爷的了。”

　　肖战尴尬的笑笑，不知道怎么接茬，老头儿不在意他的表情，“你小子是小田那姑娘给你支的招吧？”

　　肖战学着老头儿点着了烟，这是他第一次抽烟被呛的直咳嗽，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用手背擦了擦，“咳咳咳咳，嗯。”

　　老头儿笑话他是个小崽子，“行啊，既然是小田的人你跟我好好学学，拉活儿也是技术活儿，可不是光有蛮力就行的。”

　　肖战夹着烟点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抽，老头儿的烟不太好抽，味道也不好，是那种自己卷的烟，肖战觉得烟叶子肯定是最便宜的那种。

　　天黑前肖战回了村里，他这一天就干了那一趟活儿挣了八块钱，回去时花了十二块钱买了只烧鸡，再算上早上给田姐买粉，中午请老头儿吃面，这一天倒搭十几块。

　　远远的看到家里烟囱冒着烟肖战快步跑进了院子，屋门开着，王一博小小一只蹲在地上烧火，走进了肖战才看到灶台上放着切得乱七八糟的土豆。

　　王一博在做饭。

　　肖战心里没有一丝欣慰，只觉得火大，“谁让你做这么些的！”

　　他的语气有些重，王一博抬头看他，脸上沾了些灰，肖战拧着眉把他拉起来，注意到他手指上有道口子，肉有一点点外翻，心疼的恨不得抽他一顿。王一博也察觉到他哥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他哥的脸被风吹的泛红，比昨天还难看。

　　“以后哥会早点回来，不用你做这些。”肖战难过，是他无能，好好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怎么能让他做这些。

　　王一博比他委屈，“哥，对不起，我就是想让你回来吃口热乎的。”

　　肖战抱住他，“哥知道，哥知道，对不起一博，哥不该凶你。”

　　王一博环着他的腰瘪着嘴想要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脸埋在他哥脏衣服里默默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