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八蛋，小王八蛋

　　马车停在王侍郎府门口，王昌身为三品大员府邸自然不会太寒酸，况且他为官后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嫡出小姐，当初嫁给他时也是主动出了嫁妆修缮了府邸。

　　小厮搀扶着醉醺醺的大公子下了马车，门口的看门小厮赶忙迎过来想要帮忙，被大公子一把推开，“滚开！”

　　张柳赶忙扶稳他，“大公子您小心点。”张柳就是一直伺候大公子的小厮，他也对这个泼皮无赖似的大公子瞧不上，却又没有办法，谁让人家命好，托生在这样的人家。

　　进了府还未等走到大公子的院子便碰上了二公子，二公子如今也才十六岁，唇红齿白，风雅俊俏，倒是一副书生模样，不过表情略带嫌弃。

　　“哼，真是有辱斯文。”王子晋冷哼一声，他自以为自己声音很小，那人又喝的醉醺醺必然听不到，没想到还是被听到了，大公子睁开醉眼讥讽的看着他，“呦，这不是我那个饱读诗书的二弟弟嘛，这么晚要出府啊？是和哪家风月楼的姑娘约好了？”

　　王子晋红了脸，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前些日子被好友带着去了次花楼便起了兴致这些日子没少往那跑，原本这事府上并无人知晓，偏偏被这个令人生厌的大公子碰上过一次，王子晋也算是有把柄落到他手里了。

　　“哼，胡言乱语。”他怎么会承认自己真的要去花楼。

　　“别不承认啊，男人嘛，去那种地方也正常，你这点啊就是随了你那个王八蛋爹了。”王一博口无遮拦又无所顾忌的指桑骂槐。

　　王子晋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在指桑骂槐，既骂了爹也骂了娘，“你！”他一个文人学子既骂不出脏话又心虚不敢说什么，只说了一个你字便说不出其他的。

　　王一博哈哈大笑，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肚子晃晃悠悠，“你这嘴脸也和你那王八蛋的爹一个德行，还真是个小王八蛋。”

　　“你骂谁呢！我爹也是你爹！爹怎么就是王八蛋了，爹要是你也是！”王子晋说完脸更红了，没想到这话落到了匆匆赶过来的王昌耳朵里，“子晋！休要胡言！”

　　王子晋瑟缩了一下，“爹，是他先出言不逊的！”

　　王子晋委屈，明明他才是这府上的大公子，这个乡野村夫半年前跑来闹了一通自己就成二公子了，他心里苦也无处可说。

　　王昌冷着脸大步走过来，看着不成器的大儿子脑仁都疼，“王一博！怎么又出去喝酒了？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公子哥的样子！”

　　王一博靠在张柳身上抬手指着王昌，“呦，老王八蛋来了，我怎么不公子了？你们京城里的公子哥不都我这德行吗？”他眼睛看向王子晋嘴角带着坏笑，看的王子晋直冒虚汗，生怕他说出自己去花楼的事，王一博哼了一声，指了指王昌又指了指王子晋，“老王八蛋，小王八蛋，一窝子王八蛋，老的抛弃糟糠，小的......嘿嘿，小的也不是个好东西。”

　　王昌这半年来可受了这个大儿子不少谩骂，原本是儒雅的性子也被他骂的火气直冒，偏偏对这个泼皮无赖的大儿子没有办法，说重了两句他就跑到大门口去哭娘骂爹的，他丢不起那个人。

　　王一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张柳都来不及扶住他，刚坐下他就开始哭，“娘啊，你再天有灵睁开眼看看啊，王昌这个负心的男人啊，呜呜呜呜呜，抛妻弃子害死了你啊，娘啊，你要是还没投胎就来看看啊，呜呜呜呜，儿子过的好惨啊，娘啊，那个破庙好冷啊。”

　　王昌听的嘴角直抽，赶忙让张柳捂住他的嘴，张柳自王一博进府就开始伺候他，这些话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听了上句就知道下句的，赶忙捂住他的嘴把人搀扶起来，“大公子，您快别说了，我扶您回去吧。”

　　王一博脸上的眼泪做不得假，任谁看了都看的出来他是真的伤心难过，又来了两个小厮帮着张柳把他送回院子，路上他还时不时骂骂咧咧的骂两句。

　　王昌被他气的心脏疼，捂住心口直叹气，转头再看二儿子还站在那气更不顺了，“大晚上的你不在屋子里待着跑出来招惹他干嘛？滚回去！”

　　王子晋懦懦的应了一声跑回了自己院子，回了房间砸了两个杯子，心里的气一时半刻消不了。

　　王一博被搀扶回屋子一头栽倒在床上，张柳打了水想给他擦擦被他推拒了，张柳也习惯了，给他脱了鞋盖好被子退了出去，人一走刚才还醉的不知人事的人睁开了眼睛，眼角滑过几滴眼泪，很快又抬手擦掉了脸上糊着的鼻涕眼泪，佝偻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梦里他看到了早死的娘，就在乡下那间破屋子里，他娘躺在炕上，一脸病容，王一博穿着上好布料裁剪的衣裳站在一旁，娘，你看，我现在闹的他们鸡犬不宁，您可以安心了。

　　王一博他爹抛弃他娘时他还在他娘肚子里，只留给了他娘那个可怜的女人一块家传的玉佩，还是块不值几个铜板的便宜玉佩，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娘在他十五岁那年病死了，王一博无依无靠差点冻死在十六岁那年的冬天，就在他们村山上的破庙里。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心中的不甘，怨恨，还好被苦修行的和尚救了，要不然他就死在那个破庙里了。当时他病了好一段日子，在和尚的照顾下才日渐康复，再三思忖后还是带上他娘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离开了村子，他知道他爹如今在京中做大官，他要去找他爹，他要吃饱穿暖过好日子。

　　这一路走了一年多，全靠着乞讨和偷抢他才活着走到了京城，走到了他爹面前，又靠着撒泼打滚，哭闹谩骂让他爹认下了他，才有了如今王府大公子的身份。他就是要折腾，要闹，要为所欲为，要让王昌那个王八蛋后悔当年抛妻弃子，要让娘亲泉下有知，他的儿子过得很好，吃得饱，穿的暖。

　　梦里梦到这些他嘴角都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