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肖大将军嫡次子，肖战

　　次日一大清早，王一博就骑上马、带上侍卫，一路飞驰着往望梅山去了。

　　七年前大将军肖盛曾在此练兵，有将军行辕旧址。

　　此次新帝御极，肖盛回京朝贺兼述职，朝廷也没有给他另外安排地方，他又回望梅山行辕暂住。

　　晋国目前仍在战时，与西北边魏国，南面金国两面开战，武将权力极大。

　　肖盛作为晋国最能打仗的中流砥柱，他的大将军行辕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战报来回。

　　王一博现在就觉得自己大哥是个煞笔！

　　能打仗的大将军不放去前线，把人圈在京畿筑个行辕，遥控指挥前线作战？这可是古代！连个电话都没有的古代！

　　真当肖大将军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所以四个月后，秦州就被遥控掉了！

　　可惜，如今王一博也就是想想，说是绝对不会说的，皇帝都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即便是亲儿子都防着，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自然更要防着了。

　　行至大营外，负责看门的小吏十分乖觉，远远看见身穿四爪蟠龙王袍的青年带人打马而来，连忙差人入内报信。

　　自己赶紧上前鞠躬，腰弯的几乎贴地：“小的见过王爷！”

　　这动静把门前出入的几个将官都惊动了，纷纷退至一旁弯腰拱手施礼。

　　王一博驻马抬头，看着“大将军行辕肖”六字，笑道：“下马！”

　　按照规矩，身为瑞王的王一博，乘马进出大将军行辕并不逾越。

　　他当着众人的面，在大门口就下马步行，真就是对肖大将军的敬重。

　　换了前几世，他可不敢这么做。

　　你一王爷对实权将军那么礼贤下士的，你想干嘛？

　　就大哥多疑的性子，怕是在宫里睡觉都在想这个问题。

　　旁的将官此时都只能施礼，没资格上来搭话。

　　只有刚刚从行辕出来的肖战心中一跳，状若轻松地上前施礼：“拜见殿下。”

　　肖战是大将军肖盛的嫡次子，其母为宣乐长公主。

　　宣乐长公主是孝文皇帝义女，与皇室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从礼法论，肖战算是王一博的外甥。

　　晋国从孝文皇帝时，就一直在重用并笼络大将军肖盛，这位实在太会打仗，平生未尝一败！——除了四个月后丢秦州那回。

　　孝文皇帝本想赐个真公主给肖盛，肖盛表示拒绝，老子有婆娘了，青梅竹马。

　　于是，孝文皇帝把肖盛的妻子马氏收为义女，硬生生赐了个公主封号。

　　今年，王一博的大哥登基没多久，立了皇后之后，妃子都还没封完，先给肖盛的老婆宣乐公主马氏晋了长公主，顺便就把马氏的几个儿子召进宫，长子赐了郡侯，次子赐了郡伯，还不到五岁的双胞胎都赐了县伯爵位。

　　然后呢？四个月后，西北战败，秦州失陷，皇帝一道圣旨就斩了肖盛。

　　煞笔啊！

　　王一博每每想起这事，就忍不住默默地骂一句。

　　前面重生了三世，王一博都没能顺利把肖盛保下来。

　　原因很简单，肖盛并非死于战败，获罪全因皇帝猜忌。

　　从皇帝召肖盛回京伊始，就注定了秦州会失陷，不是秦州，也会是燕州、云州，肖盛注定会被皇帝处死。

　　孝文皇帝期间，肖盛少年将军扬名后被先帝信重，一路提拔到一品大将军，先帝是有信心压住他的，拉拢只是寻常帝王手段罢了。

　　可当今这位当了快三十年的太子，再宽阔的心胸也变得心思敏感。

　　肖盛这位先帝留下来的重臣，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偏偏还除不掉！

　　这有了机会可不得赶紧下手！

　　而王一博重生到肖盛被砍头中间只有短短四个月时间，按照常理出牌，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救不了肖大将军。

　　所以，前边三次重生，王一博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重生第四次，王一博彻底放飞了自我，他并不打算按照常理出牌。

　　他不想当皇帝，也不怕死，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是肖战。”

　　王一博故意想了一会儿，似是从记忆中翻出肖战的身份，“肖大将军家的二公子，三年前，你跟宣乐阿姊进宫，我们在淑娘娘宫中见过。”

　　孝文皇帝元后早逝，继后就是当今皇帝生母，二十年前也死了，孝文皇帝再未立后，宫中以瑞王生母淑妃代摄六宫事。

　　宣乐公主进宫请安，自然就是去当时淑妃的长春宫中拜见。

　　孝文皇帝加恩笼络肖家，淑妃就把宣乐公主当真公主对待，常叫她带孩子进宫。

　　宣乐公主虽然经常进宫，却很少真的把儿子带上，所以，王一博也很难得见到肖战。

　　——什么三年前见过云云，王一博其实半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他重生了三次，次次都是直接回到昨日，说是三年前的事情，可第一世的事离现在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

　　谁还记得一百多年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王一博会记得肖战，是因为他重生的三世里边，有两世都在登基后重用了肖战。

　　肖战是他的大将军。

　　肖战是他开疆拓土的利剑，御敌国门之外的中流砥柱。

　　……也是他看了一百多年，想了一百多年的人。

　　此时肖战才十五岁，已经开始抽条长个儿，身上却没什么肉，穿着石青色役兵常服，束起箭袖，看着比他身侧的将官都小一号。

　　曾经挂着刀疤的脸上也干干净净，隐带着一团稚气。

　　大约是有些紧张，他的脸微微发红地看着王一博，好似屏着气，只要王一博稍微露出一个不悦的表情，他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和印象中冷峻威风的大将军不同，王一博却仍是禁不住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少年版的阿战也好可爱！好想捏捏！想抱抱！

　　“蒙殿下记挂，卑职肖战。”

　　殿下还记得我！肖战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王一博伸手将他扶起，顺着这动作就把持了肖战的手臂，笑道：“当然记得。”

　　“我今日来拜见肖大将军，正有一件大事要和肖大将军商量，阿战——”

　　他叫得亲热，侧头与肖战目光碰触，是若有若无地暗示暧昧，“你随我一起吧。”

　　肖战正经未经人事的纯真少年，哪里经过这样明挑暗勾的手段，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稀里糊涂应了一声是，就这么让王一博拉拉扯扯地进了辕门。

　　白虎堂前，得了消息的肖盛已迎了出来，客气地拱手：“臣见过瑞王殿下。”

　　肖盛成名极早，在晋国内军功封神二十年，其实今年也不过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和传闻中身高三丈、青面獠牙的形象不同，他个子不高，身材削瘦，在行辕坐纛时连戎装都没穿着，一身曲裾常服，唯有束起的箭袖昭示他武官身份，妥妥的儒将风度。

　　阿战长得像妈妈。

　　王一博看着肖盛平淡素净的一张脸，觉得肖战和他真不像。

　　“今日临时起意来拜会大将军，唐突了，还请大将军莫见怪。”王一博上前叙礼。

　　他是身份尊贵，乃大晋一字王，除了皇帝就他最大。

　　然而，大将军肖盛纵横疆场二十年，单是封神的那场涟水之战就足以吹一辈子，何况还有后边的诸秋、画郡、长门关三大神战，说是晋国的守护神也毫不过分。

　　所以，在肖盛面前，王一博这个拼爹拼妈拼大哥拼来的一字王也不能太嚣张。

　　问题是，他嘴里特别客气，表情也很敬重虔诚，就是说话时还拉着肖战不放。

　　旁边围观的众人都露出几分意外之色，瑞王怎么和二公子拉扯到一起去了？

　　若不是感情极好，怎么会这样拉着手臂不放？——当着大将军的面都不放手！

　　肖盛似是没看见他和次子的拉拉扯扯，笑道：“哪里敢。”

　　“殿下里边请。”

　　众人入内分席而坐，有役兵送来茶点。

　　肖盛微笑着正要开口，就看见瑞王殿下一口喝干了茶，问旁边的役兵：“宣乐阿姊肯定给大将军带酱肉了吧？去给我切一盘子来，再上两个馒头。”

　　役兵懵了。

　　宣乐长公主作为孝文皇帝义女，按理为义父守制百日，如今已经出孝，她家里吃肉喝酒都是没问题的。

　　可是，瑞王是孝文皇帝亲子，又在山中替孝文皇帝守陵，这二十七个月肯定跑不掉。

　　他若是躲起来偷偷吃点肉，相信也没人敢去皇帝面前告状——皇帝自己都以月代年，只守了三个月，怎么好意思怪弟弟？

　　可是这个事能做不能说啊！守着孝呢，跑到别人办公室说你给我切点肉吃？

　　肖盛好笑又好气，还是吩咐役兵：“去吧去吧，切两盘酱肉，再烧个汤来。”

　　肖盛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当今皇帝不是个宽和大气的脾性，只怕容不下兵权在握、声名在外的自己，可他又确实没想过造反，不止因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也因魏国和金国都虎视眈眈，打了几十年仗的晋国禁不起折腾。

　　所以，皇帝召他，他就回来了。

　　当然，肖盛敢回京，当然也是有倚仗的。

　　他守护晋国二十余年，军功就是他的护身符。

　　皇帝若是干无缘无故杀他，或是杀他的罪名不足以取信天下，皇位也未必坐得稳。

　　也因皇帝刚刚登基，对肖家加恩太重，先晋马氏为长公主，又给肖盛几个儿子封了郡伯（从五品），肖盛把皇帝想得太过良善，总以为皇帝不过是要收缴兵权。

　　所以，待在望梅山大将军行辕的肖盛还坐得稳，并不怕事。

　　至少，他不怕有人参他勾引瑞王父孝期间吃肉。

　　王一博一边吃肉，一边推销宋江：“我这有个小侍卫，听师傅说是个好苗子，偏我还要在山上待几年，也没甚配得上他的好师傅。”

　　已经解释的差不多了，他便直言：“要说咱大晋哪儿的骑射师父最好，必定是您这望梅山……要不，我把他搁您这儿好好栽培两年？”

　　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肖盛难道还能说我不要？

　　叫宋江进来看了看，说：“以后就在我帐前做个亲兵吧。”

　　能在大将军身边做亲兵，出身就是嫡系中的嫡系，那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想不来的好事，宋江忙磕头谢恩。

　　把宋江成功推了出去，也算是终了主仆之情。

　　王一博也吃完了一盘酱肉，满嘴流油：“姊夫，我在山中无聊，正欲潜心习武，您也知道，我那儿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师傅……”

　　肖盛心中叹息，暗想难道今日还真得大出血，割一个左膀右臂给他？

　　就见王一博拉起肖战的手，诚恳地说：“都说虎父无犬子，想来阿战的功夫也是俊俏无比。”

　　“姊夫，您看，不如就让二外甥陪我住两天吧？”

　　肖盛一口气没上来。

　　……这要割的不是左膀右臂，是命根子啊！

　　“他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整日只知道走鸡斗狗，一身功夫练得稀松平常，只怕还不如你刚送来的小侍卫。”

　　“不行不行，若是教坏了殿下，臣怎么向陛下和太妃娘娘交代？”肖盛坚决不肯把儿子给出去。

　　肖战年纪还小，若是被瑞王哄去干点坑爹事，岂不是要弄死全家？

　　肖战有点着急，心说我功夫很好的，从来不偷懒，阿爹你就让我去陪殿下吧。

　　“我帐下有一位神射手刘英，马上功夫极好，殿下或许也听过。”

　　“恰好他重伤复发在京中休养，我请他去殿下跟前听吩咐……”为了保住儿子，肖盛咬咬牙，把心腹爱将祭了出来。

　　刘英是跟他二十多年的老兄弟，涟水之战就立了大功，从战奴一跃而上成为校尉。

　　可惜，刘英命不好。

　　之后的三国混战时，刘英奉命保护当时督军的皇长子，皇长子死于流矢，刘英也瞎了一只眼睛，肖盛怕他被痛失长子的先帝砍了，直接就让他报了伤退。

　　此后刘英虽然也跟在军中战战不落，有钱有权就是没名分。

　　朝廷兵籍册里，查无此人。

　　王一博一听“刘英”的名字眼睛就亮了，大名鼎鼎的单眼飞将啊！

　　“这怎么好意思？刘将军是您帐中大将，呵呵……您真把他给我？”王一博不客气地问。

　　肖战就不敢说话了。

　　他功夫是很好，刘英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可是，刘英是大晋名将，经验极其丰富，若要学东西，终究还是向刘英请教更为妥当。

　　最要紧的是，王一博表现得对刘英如此热衷，肖战自知不能相比，只得黯然退避。

　　“呵呵，来人，去请刘将军。”肖盛干巴巴的笑了笑。

　　最终决定将刘英送了出去。

　　不过——

　　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不要脸的瑞王前脚套走了他的左膀右臂，后脚还是把他儿子骗走了！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