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失魂

裴青寂伸手探过来，直到指尖触到白梧的面具时，他才反应过来裴青寂要干什么。

白梧猛地别过头，闪开身子，慌慌张张地窜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白梧，是你，对不对！？”

白梧身形一僵，却没有回头，捂着面具跑了。

过了一会，侍卫兜兜转转绕了回来，见到立在原地的裴青寂，谦卑地行了个礼。

“殿下，您可曾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可疑男子？”

裴青寂这才将视线扫了过来，淡淡道：“没有。”

侍卫恭顺地点了点头，准备要走，裴青寂又叫住了他们：

“不必找了，他应该已经跑远了。”

**

裴青寂踏进寝殿的第一刻，望见的便是乖乖站在鸟架旁边的小鹦鹉。

这小东西最近转了性似的，几乎不怎么去鸟笼附近了，尤其喜欢和他抢榻睡。

这会又装乖上了。

裴青寂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更忘了宫宴上好像看见它的事了。

他现在的心绪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待裴青寂走后，白梧才敢放开呼吸，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幸亏有系统帮助，不然还真回不来了。

裴青寂这狗东西，怎么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都死了，裴青寂难道不知道吗？

还是说，自己的丧事实在太低调了，所以身处深宫的裴青寂还没有收到消息？

白梧幻想，裴青寂若是知道了他的死讯，会作何反应呢。

他想不到，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裴青寂对于任何事好像都是处变不惊的。

夜幕将至，裴青寂却仍没有回来，白梧在榻上滚了两圈，问系统：“系统，裴青寂怎么还不回来，他干什么去了？”

系统一眼看穿：“你想找他直接去。”

白梧扑腾着站起来，刚想展开翅膀，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转了两圈，想着，裴青寂回寝殿一向守时，他去找他也是为了确认攻略对象的安全，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任务着想。

这么一寻思，白梧才感觉对劲多了，拍拍屁股往书房飞去了。

裴青寂的书房很大，有许多名家典藏和珍贵的孤卷，他没事就喜欢泡在这里，一找一个准。

穿过一扇又一扇书橱，白梧终于望见了那个卧在纸墨堆砌中的人。

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支着头眼帘微垂，但并没有真的睡着。

白梧踮脚跳上桌案，铺天盖地而来的是纸与墨的香气，而后掺杂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白梧疑惑地寻找气味的来源，发现裴青寂把酒瓶搁在了脚底下。

裴青寂不爱喝酒，酒量还差到不行，这会倒在这偷偷喝上了。

白梧跳到裴青寂的肩膀上，试图唤醒他，用喙啄了啄裴青寂微红的脸蛋。

诶，别说，还挺软。

对方感应到了，掀起眼帘，腾出一只手将白梧捧到眼前。

“你怎么来了？”裴青寂含糊地问。

白梧不满地反问：“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过夜了吗？”

裴青寂缓缓笑了，“抱歉，我忘了给你喂吃的了，饿坏了吧。”

白梧愣了愣，其实他没觉得有多饿。

这样的裴青寂看来，竟然有种温柔的错觉。

他试探问：“你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裴青寂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白梧静静地在他手心待了很长时间，就在他以为裴青寂醉晕了时，头顶的人开口了：

“我忘不掉一个死去的人，我好像疯了。”

死去的人，白梧第一反应是他的生母。

“斯人已逝，你不应该作茧自缚，过好当下的日子，逝者在九泉之下看到了也会欣慰的。”白梧道。

裴青寂摇了摇头，“他很讨厌我，我们之间…误会太多了。”

自从那个人去世了以后，裴青寂时常懊悔，如果早知十三岁那年一别是最后一面的话，他一定会求他留下。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想解开所有的误会，他想告诉他，其实他很在意他。

白梧开始摸不着头脑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烛火明灭，窗外骤然传来雨声，愈下愈大，湿气自门缝下卷了进来。

唯一的光亮被扑灭了。

倦意席卷，白梧突然感觉困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裴青寂的衣服里。

淡淡的香料味萦绕在鼻尖，白梧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今夜下雨，反正也回不去了，在这里睡上一觉也无可厚非。

他可比裴狗舒服多了。

意识渐渐模糊，白梧忘了自己是何时入眠的了。

**

翌日一早，白梧是在寝殿的软榻上醒来的。

系统提示音响起：“攻略对象好感度+10，宿主生命值+10～”

“下一任务：跟随攻略对象处理南方水患。”

白梧顿时清醒了不少，“？”

舟车劳顿，还吃不到京城的好吃了，跟着去纯纯受苦。

白梧撒泼打滚，“我不要去我才不要去！好感度已经涨了这么多了，给我放两天假吧系统！”

系统无情拒绝：“宿主，您现在的形态，离开攻略对象太长时间的话，是要掉生命值的呦！”

白梧瞬时间不动了，如同死鱼一般摊在了榻上。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裴青寂果然同白梧说：“过两日我要外出一段时间，你在东宫等我回来，我安排了信任的手下照顾你。”

裴青寂对小鹦鹉是否能听懂这些话还半信半疑，不过自从某日开始，他倒是越来越喜欢和这只小动物说话了。好像真如某人所说的那般，万物皆有灵。

白梧眨巴眨巴小眼睛，平静地说：“我也要去。”

裴青寂：“你想去？”

白梧点了点头。

昨夜一雨过后，南方多处爆发了山洪，房子被冲垮，粮食绝收，百姓苦不堪言，故而裴青寂的日程不得不提前了一些。

他此番行程低调，除了覆州的高层以外，没几个人知晓。

没过几日，一人一鸟便坐上了通往覆州的马车。

舟车劳顿半月有余，终于抵达覆州东淮郡。

入目一片荒凉，这里的住户大都封闭了门窗，太阳还没落山便早早回家了。

白梧说：“这里好奇怪啊。”

裴青寂默不作声地环视四周，摊贩少得可怜，行人面黄肌瘦，眼神惶恐，四处充斥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确实不大正常。

这条街上，唯有一家客栈门户大敞，接待宾客。

裴青寂一行人初来乍到，还没有落脚的地，见到这家客栈，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

柜台后是一位两鬓苍白的老人，佝偻着坐在残破的椅子上，听到这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手下的算盘抖了一下，拨错了一个数。

白梧细心地留意到了这个老人的动作。

裴青寂一开口，便是京都的官话：“掌柜的，要三间上房。”

皇帝很重视此次太子暗访覆州的事，特许其在悉卫军中挑选随行人员，裴青寂只挑了十几个个身强体壮的精兵带着，一众人轻装上阵。

老人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反倒松了一口气，向里面扯着嗓子喊道：“长宿，来客人啦！”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从木质楼梯跑了下来，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带全部束了起来，剑眉星目，看着一身正气。

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他还有些意外，垂着头招呼宾客上楼。

这家客栈虽然不是很精致，物件摆设看着也上了年头，可收拾得却很整洁，案桌在光亮下还隐隐泛着温润的光。

裴青寂将随身带的行李放好以后，带着手下去楼下用膳。

名唤长宿的小伙子轮着铲子在厨房里炒得油烟冲天，没过一会便端上来数道香喷喷的菜。

他话并不多，顺带给老人也捎了一份，一老一小坐在柜台边就这么一起吃上了。

白梧从前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变成鹦鹉后更是在东宫里养尊处优了一段时日，现在，看着这几道微微发糊的菜，他有点下不去嘴。

裴青寂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温声道：“怎么，想吃鸟粮了？”

白梧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脑袋，终于埋头吃了起来。

屋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偶尔有老人和年轻人的低语，白梧和裴青寂没再说话，自然而然地分心将两人的对话听进了耳朵。

那老人似乎目不能视，行动温吞，长宿在一旁帮了不少，他说：“爷爷，咱们攒够了钱，把店盘出去吧，出了东淮郡，还能做别的营生，何苦整日在这担惊受怕？”

老人叹了口气，“长宿，我生在这长在这，将来入土也是要埋在东淮郡的，更何况这家店是从我曾祖父那一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怎么可能说卖就卖？”

长宿没有再答话，抬头看了爷爷一眼，又将手中的筷子扒拉得更快了。

东淮郡的天阴沉沉的，无端给人一种压抑感，一阵穿堂风吹过，倒是捎来了一群不该来的人。

只听屋外老远便传来了一道嚣张的声音：“死老头，你老子我来收租金了，识相点的赶紧掏出来，小爷我这次不打你！”

掌柜浑身一抖，无神的眼睛下意识向那个方向望去，长宿顿时紧张起来，放下了碗筷。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