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打开。
强光突然射进眼瞳，沈烟雨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去挡。
肩膀上，伤口还在流血。
鲜血一点点顺着白腻的肌肤下滑，在米白色的丝绸睡衣上展开火红的花，看起来格外扎眼。
陆寒川低头从桌子上的药箱中翻找着止血消炎的物品。
“刚才，吓到你了？”
“不是说要杀我么，怎么才刚开始就怕了？”
没听见声响，他拿着镊子，捏了快消毒棉球，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
少女这才有了反应，用手挡住伤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大惊小怪些什么？”陆寒川一扶眼镜，“给你消毒。”
沈烟雨这才想起，在人类世界受伤是需要用酒精棉球消毒的，说是可以防止伤口感染溃烂。
见陆寒川眼底一片清冷，她才将将放下手，虚握在大腿上，垂下好看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衣服被轻轻扯下去一端，露出伤口和半个香肩，陆寒川握着她的胳膊，盯着那道殷红的牙印，将浸满酒精的棉球按在伤口上。
锁骨突然一凉。
血肉被浸出来的酒精蛰得火辣辣。
沈烟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微红，死咬着唇不肯出声。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娇皮嫩肉的小兔子。”
陆寒川看了她一眼，继续加大手上的力度，感受到少女轻微的战栗，他冷冷说了句“别动”。
沈烟雨也觉得自己是个娇皮嫩肉的软蛋。
可如果兔妖一族没覆灭，她本应该是最受宠的小公主。
她本就应该是受尽族人宠爱的、身娇肉贵的小公主！
见小姑娘红着眼眶不说话，陆寒川将最后一滴血擦拭干净，站起来整理衣襟，去药箱里找了些药盖在纱布上，有找来些医用胶带。
“说说，谁教得你这样，什么都不吭声，什么都强忍着？”
“请不要小看我，我也是很厉害的。”
少女清冷的嗓音带了些倔强，“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我会用你的血祭奠我死去的亲人。”
“但是……”
她抿了抿唇，似乎纠结了很久才再次开口，“但是，既然你在拍卖会上买下我，也算是我半个主人，所以我每天只会杀你一次，来报答你为我付出的金钱。”
说实话，那点钱对陆寒川根本不算什么。
他活了几千年，手里的资产不说富可敌国，也足矣垄断全球的商业链，区区两百亿对他来说不过不过是洋流中的一滴水。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面前这个小兔子会怎样杀死他，如何提着他的头颅向她全族祭奠。
他是死不了的。
那样的漫长又可怕的诅咒，无法被破解的。
如果能就这样死去的话，或许也不错。
他死死地看着沈烟雨，目光仿佛钉在她身上，眼神黑漆漆的。
尤其是摘下眼镜，没了镜片的阻挡更加锋利尖锐，眼神黑漆漆的，有点慑人。
沈烟雨盯着他琥珀色的瞳仁，倔强得不成样子。
两人对视了能有十五秒，直到空气都要被两人间博弈的冻结。
陆寒川再次开口：
“听着，小兔子，我让你在我身边就是为了给你机会，所以你也要变强一点，好能杀掉我给你家族报仇知道么？”
“还有……”他将目光移到她的肩膀处，“在我面前，把衣服穿好。”
沈烟雨才反应自己还香肩半露，赶紧将滑落的领口提回去。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陆寒川眼皮上有颗很小的痣，只是抬眼时会隐藏在眼皮里。
见君则有，不见则无。
“疼吗？”
“什么？”少女骤然一开口，陆寒川没注意，也没听清。
沈烟雨又重复了一遍，“疼吗？”
“诅咒生效的时候，你一定很痛苦吧？”
“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压制住你身内的诅咒么？”
她的声音轻软，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透着股清甜。
陆寒川倒是很久没有听见这样的声音了。
“你话太多了。”他缓缓走到书桌前，翻看着手里的文案，头都不抬一下，“这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不该管的事，不要问，不要想。”
“门外会有人带你去你的房间，出去吧。”
冰冷冷的语气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沈烟雨也是个冷木头。
她没说什么，只是整理好凌乱的发丝，起身踩着拖鞋往房门走去。
开门后，她还回头望了一眼，仿佛是想要看陆寒川。
可她偏不看他，只是回头回了一半就将头转回，兀自跟着仆人离开。
离开前还好意带上门。
“咔哒。”
门锁合上。
陆寒川从文件中抬头，看了看关紧的房门，又看了看地上的匕首和枪。
那两个物件一个透过红毯死死钉在地板上，一个则胡乱地躺在地上，将房间内染上一层不可说的秘密。
真是刺激且戏剧性的一夜。
缓过神后，他才想意识到之前在这间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般。
他，咬伤了她。
他，喝下了她的血液。
很快，那些人的诅咒就会实现。
他会变成一只嗜血又毫无理智的怪物，像他曾镇压的那些东西一样可怕，像当年的沈烟雨一样可怕。
可是，他镇压得了他们，谁又来镇压他呢？
目光放长，陆寒川看着有些褶皱的床边，那是沈烟雨坐在那时留下的痕迹。
他现在想试一把，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这只兔子身上。
昔日兔妖一族被屠尽的惨状仍历历在目，若是他当年能早些到，也不至于让兔妖一族只剩下她一人。
鲜血似骤然溅落满身，逼得陆寒川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目光回落，文件上，是当年兔妖一族被杀的资料与文献，唯独主谋那一栏还是空白。
一切尚未可知，但陆寒川依稀能感觉到，那人针对的应该是自己。
希望，不会让他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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