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紫色锦袍的华贵公子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一人手拿一个小腿粗细的木棒,凶神恶煞地瞪着柜台后的两人。
紫色青年漫不经心地捋了一下鬓旁的头发,一脚踹在了柜台边沿上,整个柜台摇摇欲坠,盘子碎了一地。
长宿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叫道:“商禹,你别欺人太甚!三日前你刚来过,我们已经没钱了。”
青年挑了挑眉,凑近长宿,恶狠狠地说:“没钱?鬼才信!赶紧拿钱,拿不出来就通通给老子滚蛋!”
长宿深吸一口气,将老人护在身后,直勾勾看着青年,岿然不动。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青年往地下啐了一口,向后招手道:“给我好好教训他俩,能砸的都使劲砸!”
两个家丁举着棒子就要奔长宿去,裴青寂放下筷子,冷冷地喝了一声:“住手!”
青年闻声望来,轻蔑地扫视了裴青寂一眼,“呦?这还有个想逞英雄的,新来的吧,知道老子是谁吗?”
他正要走过来,身后一众悉卫军顿时拔刀而起,刀刃直指青年。
裴青寂来了兴致,“我竟不知东淮郡还有如此嚣张的人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进店打人?”
青年恼羞成怒,一脚将两个家丁踹到了悉卫军跟前,骂道:“给老子上啊,外地来的孬种也敢骑到老子头上了!”
他气得面色通红,却也看见了悉卫军手中明晃晃的刀,自己不敢硬刚,倒是先把家丁推出来了。
可惜,这两个家丁都是酒囊饭袋,压根打不过皇宫内层层筛选训练出来的亲兵,悉卫军三两下便将这三个人制住了。
“殿…公子,他们怎么处理?”悉卫军问。
商禹落到了对方手里,立刻没了气焰,全然不见刚才叫嚣的模样,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大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打人了,饶过我这一次吧…”
白梧无语:“变脸比翻书还快。”
裴青寂蹙了蹙眉,看这人的样子,差不多也是个公子小霸王,明知他秉性如此,定然屡教不改,却也没法抓着不放。
他道:“若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决不轻饶。”
商禹连连称是,悉卫军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开了这三个混蛋。
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
长宿走了过来,真诚地躬身一鞠,道:“谢谢客官为我和爷爷出头,但是…商禹是郡守的儿子,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今日占了下风,来日必将带更多人讨回来,客官今日趁早走吧,不然…”
白梧问:“他为什么朝你们要钱?这店不是你们家祖传的吗?”
长宿视线转到了裴青寂的肩膀上,看到这么一只流光溢彩的小鹦鹉,有些惊奇:“这…这小鸟会说话?”
裴青寂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轻声说:“拾人牙慧罢了。”
不知长宿听没听见这话,反正白梧听见这话是急得跳脚了。
长宿叹了一口气,“哎,郡守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在本地横行霸道,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有时赌没钱了,便来剥削我们这些小商小贩,美其名曰收租金,仗势欺人惯了,附近的商贩都开不下去了,纷纷带着家人逃去别的地方。”
裴青寂道:“竟有此事?那郡守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宿往向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才低声道:“郡守嘛,我们也不敢说,覆州地势低,雨水多,我听人说朝廷早都拨了款,可修什么建什么这么些年也没见着个影儿。”
白梧:“估计都进他自己腰包里了。”
裴青寂临时改了计划,又续了两天房。看来…这地方还有吸血蛀虫啊。
白梧白天吃的少,夜里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不住去打搅正在翻资料的裴青寂。
裴青寂一只手将它扣在了掌心里,缓缓推开。
白梧抗议:“我饿了。”
“谁让你不好好吃饭?”裴青寂狭长的眉眼扫过来,眼底似乎有笑意。
白梧趴在卷轴上,百无聊赖地滚了两圈,有一种赖在这里不走的精神。
裴青寂翻了翻行李,从里面掏出一包纸包的东西,拽开绳子,是几块完完整整的糖蒸酥。
裴青寂居然随身带着他最爱吃的点心。
白梧两眼放光,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迈着两条小腿颠颠跑了过去。
待他张着嘴快吃到糖蒸酥时,裴青寂又故意将点心举了起来,说:“有求于我时才这么乖,平日里倒是叛逆得很。”
白梧扑了个空,索性一头扎在卷轴上不起来了。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歪主意,叼着卷轴的边角,威胁道:“今天我要是吃不到,就把你的书给撕了。”
裴青寂忍不住轻轻弹了他一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他。
白梧:“我可真撕了啊?”
他狠下心将卷轴的边沿咬下来一小条,裴青寂“啧”了一声,一只手将他抓到了眼前。
“胆子真是大得很,这可是东淮郡官府历年来的收支账目,仅此一份。”
白梧扬着头,一脸欠揍,毫无悔意。
裴青寂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将糖蒸酥放到了桌子上,任由白梧大快朵颐。
它这副傲娇的小模样,真的很像裴青寂认识的那个故人。
动作重叠,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触动了他的心弦,回忆碎片穿插进现实世界中,让他恍惚间忘记了故人已逝。
系统:“攻略对象好感度+5,宿主生命值+5~”
到了第七日,裴青寂派出去的手下已经随着知州安顿好了灾民,官府开仓放粮,覆州暂时稳定了下来。
裴青寂带着悉卫军离开了客栈,前往刚发洪水不久的山脚下。
这里的防水措施和二十年以前的相比毫无进步,上面拨下来钱款的影子都没见到。
难怪南方水患一年比一年严重。
裴青寂将这些情况一一写下,随后吩咐手下:“把巡查使抵达东淮郡的消息散播出去,是时候该去郡守那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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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礼数周到,得知巡查使到访,特地安排人接应,自己则在府门口等着。
见裴青寂下车,郡守笑着迎了两步,一边客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白梧暗暗观察,心中想着,这人眉目祥和,却不是个好对付的茬。
裴青寂向来不喜欢和这些人客套,没几句便直奔主题,问了防灾的事宜,明里暗里是在敲打朝廷拨款的事。
郡守混迹官场多年,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一目了然,他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甚至有些不屑,不失礼貌地笑了起来。
“巡查使大人,你这么年轻,想必刚上任不久吧?”郡守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态度轻慢,“同为官差,为朝廷做事,自然免不了需要同僚帮衬的时候…巡查使若权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相当于卖了工部的那位大人一个面子,日后定然有来有往。”
郡守一个眼神,手下的人便呈来了一只木质的盒子,盒盖微微打开又合上,里面赫然是一排排整齐码好的金元宝。
白梧盯着那一闪而逝的金色光芒,久久移不开眼,两只小眼睛仿似要放金光。
裴青寂久居东宫,鲜少出访,虽料到了地方会有官员腐败的情况,却也没想到这威逼利诱来得如此明目张胆。
他轻抬下巴,目光毫不避讳地对上了商啸云的眼睛,眼底冰冷一片。
裴青寂语气不善地质问:“郡守大人,下官从不做违心之事,您身为百姓父母官,难道忘了自己的初心了吗?”
商啸云不以为然地笑了,抬高声音道:“巡查使大人,老夫再不济也在东淮郡做了二十余年的官,这方面,倒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
裴青寂站起了身,行了一礼,嘴里仍不落下风,“既然郡守大人做得明白这官,肯定也问心无愧,下官定会把在东淮郡调查到的的一切如实禀报圣上。”
商啸云听到这话,心底怒气上涌,面上却强忍着没发作,他正要回裴青寂的话,一个小厮一边喊一边面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老…老爷!公子出事了!他把锦祥客栈给砸了,还带人把那掌柜老头给打了,现在生死未卜…”
商啸云忍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他一巴掌扇到了小厮脸上,用力之大,将小厮直接扇得趔趄跪倒在地上。
小厮不明所以,茫然又委屈地看向四周,发现有客人在,立时反应过来,这好像就是朝廷派下来的人,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商啸云咬牙切齿道:“没眼力的东西,我不是让你这两天看好商禹吗!?他怎么又跑客栈去了!”
裴青寂意外看了一场狗急跳墙的好戏,悄无声息地向身后使了个眼色,悉卫军立即会意,其中一个跑出去探查情况。
“既然郡守大人还有家事要忙,那下官就不多叨扰了,希望再见到郡守时,您还能如此意气风发。”裴青寂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了。
等到出了门,白梧才敢小声说话:“一个水患,竟然牵扯出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裴青寂,你真的不怕郡守报复你吗?”白梧印象中,方才郡守和裴狗的那番话夹枪带棒的,如若不是穿着一身官服,俩人就要扭打在一起了。
裴青寂倒是不太在意,侧头看肩膀上的小鸟,“啧”了一声。
“这么聪明?都会关心我了。”
裴青寂这话说得很巧妙,先夸了白梧一句,后面的话自然而然也没办法反驳了。
白梧还傻傻地高兴着呢,裴狗总算会说一句人话了。
一人一鸟上了马车,方向却是折返回去,冲着锦祥客栈走的。
“正愁没证据除掉这几个蛀虫,商禹就送上门来了,我们再走一趟吧。”裴青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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