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闸门在风中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陶桃拽着严清婷闪进楼道,霉味混着尿骚味扑面而来。月光从破碎的窗玻璃斜切进来,照见墙面上层层叠叠的牛皮癣广告——"通下水道"后面叠着"高价收药",墨迹晕染得像某种黑暗图腾。
"别碰栏杆!"陶桃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去年有个醉鬼在这吐过。"她牵着严清婷的手腕向上爬,指尖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急促跳动,六层楼梯在缺氧的肺部烧出灼痛感,最后三级台阶上还粘着早已干涸的口香糖。
严清婷的皮鞋踩到某片脆响的物体。借着月光,她看清那是只被踩碎的蟑螂壳,腹部渗出可疑的黏液。在这个瞬间,她忽然理解了父亲书房里那本《悲惨世界》的扉页题词——"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
"到了。"陶桃在六楼停下,弯腰从褪色的地毯下摸出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某种陈年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混着干枯艾草特有的苦涩。
门开的刹那,严清婷的瞳孔微微扩大,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像被时间遗忘的胶囊——老式木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床单,墙角收音机的天线用橡皮筋绑着筷子延长,洗手台上那面裂开的镜子将人影分割成碎片。最诡异的是每件家具都罩着透明塑料袋,在月光下如同等待解剖的标本。
“那啥……虽然这老破小是看着简陋了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要不先凑合一下?”陶桃一边在鼻子面前狂扇,一边尴尬的望向严清婷。
“嗯。”
陶桃见严清婷也没说什么便领着他径直走了进来。
严清婷看得出陶桃确实在这儿生活了几年,这里生活过的气息是灰尘无法掩盖的。
那是严家永远无法拥有的气息。
陶桃打开灯,映入眼帘的场景,只想让她大喊一句卧槽。
陶桃自认为最颓废的那几年是在这里度过的。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满地老鼠,蟑螂,瓶瓶罐罐到处摆的准备了,却没想房间里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她到处扫视了一圈儿,该有的东西一个没少,甚至还多了一些生活用品。
卧槽,家里进贼了?不对啊,我又没钱,进来能偷啥啊?而且谁家贼免费帮忙做卫生?!
严清婷也跟着陶桃扫了一圈,其实这地方真的很小,一间房间一个厕所,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的灯有昏黄,连照着破旧掉灰的墙壁都有些发黄。
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两张椅子,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掉皮沙发,就是这个客厅的全部,窗户是那种老旧的毛玻璃,替代电视机的是一个收音机,房间里只有一个老木床,和一个大柜子,严清婷猜想可能是代替衣柜吧。
厕所里没有洗衣机,蹲坑旁有一个
大桶,里面放着一个塑料瓢,还有一个洗手台,洗手台上有个镜子,只是边边角角都碎出了裂痕。
这些东西上几乎都有一个塑料袋把这些包裹起来,以免落灰。
陶桃一个个将这些掀开,严清婷才发现这里有许多的瓶瓶罐罐,有那种啤酒易拉罐,矿泉水瓶,这些都被切成了一半放在那里,里面好像还装着些东西。
房间里只要是木头的东西似乎都会腐烂一部分。
严清婷还是第一次走到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陶桃也有些担心,担心……
就一个床,今晚睡哪儿啊?!睡沙发吗?!
严清婷细细的想了想,如果这里就是陶桃生活的地方,那她未免……
陶桃倒没觉得有什么,这样的条件对当年的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她当然也知道对于严清婷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来说,这样的环境和荒野求生没区别。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在这儿凑合一晚了。
陶桃一边掀开沙发和桌子上的塑料布,收拾着房间的零零碎碎,一边想着。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很晚了,陶桃想让严清婷先洗漱,她把房间收拾一下,严清婷就可以休息了。
至于她自己么……凑合凑合沙发上躺一晚吧。
陶桃将严清婷赶到卫生间,怕严清婷嫌环境不好,套公式般安抚了几句,没注意到严清婷也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无所谓的表情。
“这个是洗头的,这是洗澡的,还有这个,宝宝霜,擦脸用感觉还不错,我不知道你平时用什么,这穷乡僻壤的,那种香精混合物的残次品还不如这种袋装呢,你就先凑合凑合用吧。”陶桃从洗手台旁的一个小盒子里,掏出了一堆小袋子。
严清婷:???
陶桃一脸骄傲“这你就没见过了吧?现在袋装的这些洗漱用品也就这边犄角旮旯有卖的了,一块钱一袋可划算了,能用好几次呢。”她把宝宝霜撕开一个小口,拉着严清婷的手把宝宝霜一点点挤到她手上。
“包装看着差了点儿,但其实跟那些什么高级护肤品效果应该也不差的,挤个差不多就行了,嗯,这么多够你涂了吧。”
严清婷看着自己的手背,微微皱眉她觉得自己不算矫情,只是一股脑的按照严家的方式来安排,因为她的脸对严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价值品,所以这方面人家要求的格外严格。
各种护肤品严清婷从来没少用过,从三岁开始的每天的牛奶,即使每天喝了就呕吐,也不曾断过,到了12岁才知道她是乳糖不耐受,到了14岁的护肤,每天必须按照所谓的专家的步骤,有时候还会因为年纪太小没有用对而过敏。
她好久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即使在住校的时候也没落下,到如今陶桃,给的这些要有些无法适从。
第一次对自己有了矫情的看法,我这里就是陶桃生活的碎片,那么在外人看来艰苦的生活对她来说只是平常的话,那么陶桃张嘴就是大小姐的称呼便有了来源。
原来她以为自己那可怜如老鼠般躲藏的生活居然也会是有些人的遥不可及吗?
可她明明只是一个会抽烟,会打架还爱撒谎的不良少女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
不良少女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冷言冷语相对的普通室友吗?只是因为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
哦,可能也有无知者无畏吧,像她这种看着天塌下来也只会一笑而过的女孩,应该从来想不到好心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幸。
陶桃我从来没知道严清婷这短的时间想了这么多东西,严清婷眼里她那根粗神经永远是想不明白的。
陶桃打着哈欠收拾房间去了,留严清婷一个人在那里怀疑人生。
严清婷终于还是没下手动那些袋装护肤品。
简单对着水龙头冲了几下,就算完事。
严清婷第一次这么干还有些心悸。
陶桃已经将房间收拾干净,她坐在床边躺了下去。
严清婷默默的坐了过去。
这床其实不大,两个人就已经把床边快要占完了,这房间也不大,要不是这张床靠着墙,两个人就能把房间占满。
严清婷一坐上去床就发出嘎吱一声响。
严清婷:……
这床板儿的年纪说不定比她都大。
严清婷不知道,这个房子到底是谁的?也许是那位所谓的小年姐,也许是其他谁,但绝对不会是陶桃这个未成年。
那另一个人,是谁呢?
阿鬼:Oh,my god,你居然敢说自己老婆是不良少女,小蜻蜓啊,小蜻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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