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钥匙

王一博到了肖战家门口。

肖战现在住的这个小区，虽然在地图上跟他住的离得挺远，但实际上却有一条没有名字的小路可以直达。

这条小路四面开阔，没有树荫，又因为路小颠簸过不了车，也让狗仔私生没了蹲守的机会，却很方便会骑重机的王一博。

只是，就算有这样的“秘密通道”，王一博来肖战家的次数也不多。而这为数不多的几次里，大部分还都是以“睡觉”收尾，以至于他此刻立在这门前，心里却蔓生着一种奇特的窘迫。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小孩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肖战家的门是特制的两道锁，除了指纹密码还需要定制的钥匙才可以从外面打开。

可他第一次来肖战家，肖战就把钥匙给了他。

——“给我？为什么？”——

——“怕你来的时候，我万一不在。”——

说这话的肖战浑身上下散着某一种慵懒，像只翻开了肚皮的长毛猫。王一博便笑，手里握着这钥匙，一双眼睛晶亮亮地闪着光。

思绪一落，王一博推开了肖战家的门。

里面的陈设简洁如旧，只是因为主人几个月不在，家具物品上都蒙了一层浅浅的灰。

肖战，是有洁癖的。

带着气来的小孩一瞬间软了心肠。走进洗手间，打出一盆清水来。王一博真的很少做家务，连自己家都是请家政阿姨帮忙打扫，却就这么静默悄悄地做着扫地擦桌的活。

清水换过了三盆，小孩脑门上也沁出了一层细汗。好在屋子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累酸了腰的王一博手里握着漆黑的抹布，把自己丢进了客厅的沙发。

胃里有些发酸，他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快7点了。

肖战也快到了吧，飞机餐肖战肯定不会吃，那要不就等他一起吃个晚饭好了。

王一博努了努嘴，随手打开了外卖页面一屏屏地刷。

肖战嘴刁还挑食，不是重口味的就不吃，但太重口味的，也吃不多，每次给他叫饭都要花番大功夫。

“麻烦——”小孩嘴里嘟囔着，可一家家店里的招牌菜品却是看得仔细，入神到连门锁旋动都没听见。

等到门外那人踏步进来，王一博才恍然抬头。

“肖——”

那名字只念出了一半，就截断在了凝滞的空气里。

来的人不是肖战，而是新力新签的鲜肉艺人田羽，是肖战上一部戏的男二，剧里剧外都喜欢跟着肖战喊大哥。

王一博跟他没有交集，却看过几个剧播后的采访，视频里，这个今年才满十八的小孩，满目满口都是对肖战的崇拜。

那一双懒着的眼眸渐渐冷了。

王一博从沙发上立身站起，而那小孩显然心理素质没有他好，更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一时局促地不知该先说话还是先鞠躬，结结巴巴地抖出一句“一，一博哥”的时候，“叮当”一声，也松脱了原本握在手里的东西。

王一博顺着那声音看去，一把银色的钥匙就落在他刚刚擦过的地板上，而那钥匙边上，是那小孩不安挪动的脚，和脚上那双沾着外头土的鞋。

王一博的瞳孔骤然一缩，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许多，最后，都只凝到了张开口来的冷冷一句，“谁给你的钥匙？”

田羽到底年纪小，一眼见到王一博时，就已经刷白了一张脸，现在又被这样诘问一句，半天都是讷讷地吐不出话。

可这钥匙，除了那个人又还会是谁给的！

王一博冷了心也没了耐性，“肖战让你来的？”

他这话里带了三分讥诮，三分愠怒，田羽虽然脑子没转上弯来，但也想到了得为自己这突然到来的行为做些解释，

“不是不是！战哥他今天，今天回来，我想他房子几个月没住了，就来帮他收，收拾一下……”

话音刚落，田羽就瞥见了地板上搁着的清水盆子，目光一转，又看到了王一博手上此刻正握着的脏污抹布。

“一博哥，你也是来……”

这一个“也”字仿佛一记耳光，正正打在王一博的脸颊上，小孩的拳头攥得极紧，指甲抠进肉里，那疼却烧着了心。

半响，王一博才极冷极冷地笑出一记。

门口却在这时传来了开锁声。

进了门来的肖战，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里头的王一博，刚要开口，眼尾却扫到了缩在角落的那抹身影。

“田羽？”肖战下意识地转了头去。

沙发那头的王一博瞬间炸红了眼睛，小孩紧握着拳头，几个跨步到了大门口，撞过肖战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却叫人抓着胳膊拉了回来。

“你去哪？”肖战的另一只手里甚至还提着来不及放下的行李。

王一博看也不看他，沉着脸面就冷嘲“我给你们腾地方！”

“腾什么地方？”

“肖战你找什么茬？”王一博用力甩了甩胳膊，只是肖战抓得极紧，一时挣不开，王一博便索性扯出了自己口袋里的钥匙，胡乱地塞进肖战怀里，

“钥匙还你！我要走了！”

“等一下！你等一下！王一博！”

小孩此刻的力道极大，不管不顾地一心只在扯回自己的手，肖战拧紧了眉毛，又怕给这小孩真扯出伤来，自然也用不了全力，一拉一回之间，竟险些真让王一博脱了手去。

来不及细想许多，肖战一把甩开行李，就环手抱了上去。

王一博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整个人就叫肖战裹进了怀里，他再挣，肖战便压低了声音地在他耳边讲，

“你再动我就亲你了！”

这一下的威慑，似乎起了点效，至少怀里这只暴走的小牛是暂顿住了。

肖战轻吁了口气，脑子里快速组建起刚刚的关键词，没出一会，就抓到了关窍。

眸心里瞬间冷了几分，肖战的一只手仍旧牢牢抓握在王一博的手腕上，却转身回头，正面对住了早看得惊呆了一张脸的田羽。

“你怎么进来的？”

田羽看着肖战的脸，嘴巴张了几张，才像是找回了声音似的，

“我……凌文姐给了我钥匙……”

肖战的眉心锁到了紧处，顺着这话就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另一把钥匙。

是他进组前，给了张凌文——自己经纪人的那一把。

再一联想，便明白了王一博刚刚要还自己家门钥匙的原因。

那一张清俊的脸瞬息冷肃了下来，

“你撒谎！”肖战的声音既冷又沉，王一博知道，这是肖战生气了，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凌文知道我的脾气，不可能不经我同意就把我家的钥匙交给你！我们也没那么熟，我更没有请你来过我家！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按私闯民宅报警了！”

“战哥！战哥！”田羽没想到从来温柔和善的肖战会这样半点情分都不讲，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对不起！对不起！钥匙是我从凌文姐的办公室里偷拿的……我不是故意……对不起！”

“田羽！”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正是匆匆赶来的张凌文。

经验老道的经纪人拿眼一扫，就知道自己紧赶慢赶地还是来迟了，心下一凛，几乎立刻抓上了田羽的手臂，拖着就往门口带。

“对不起！阿战！是我没保管好钥匙！我这就把他带走！”

肖战沉着面孔没有说话，张凌文心中明白，这一场要是她解释不过去，恐怕肖战能为了今天这事提前跟自己解除合同！经纪人姐姐在心中吸了口气，三两下地把惹祸的小鬼丢出门外，才压低了声音地对肖战说，

“田羽，是我老公的外甥。他最近在跟新力闹解约，是我老公给他出的胡主意，让他来求你帮忙，你家的地址和钥匙，也是我老公偷了告诉他的。我跟你保证，我真的不知情！”

肖战没有应话，张凌文心中警铃大响，忍不住举起手指，对天发誓，

“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也是刚发现钥匙不见了，才追过来的！”

经纪人和艺人之间，如果丧失了信任，那结果就是毁灭性的。

张凌文在行业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自然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此刻的她，真的恨不得往门口那个惹祸精身上扎穿几个洞！再往自己老公脑门上狠狠砸上高跟鞋！

“阿战！这事是我失职！我愿意停薪三个月来记住教训！我保证！绝对绝对没有下次！”张凌文说完这话，目光一转，就往王一博脸上投去，期期艾艾的，像在求情。

王一博的眸心动了动，这是肖战的事，他没立场，也没身份插手。可说到底，是他先跟肖战闹起了开头，现在几方解释清楚了，回想起来，刚刚自己对肖战，也挺过分的。

小孩想着，垂了垂头，嘟囔着低声开了口，

“那个 ……我也，对不起……”

这话越说声越小，一点不像王一博日常里的样子，绵软软的，像颗奶糖。

肖战身上的肃杀气，却仿佛一下敛起了不少。

低落了眸心，就这么温润沉沉地看着这小孩的发顶，“我们的事，一会算。”

嗯？

王一博张大了眼眸，一时不太明白这个算，是要怎么算。

就听肖战又转头对张凌文说，

“钥匙我收回，没有下次！”

这句话里的分量，张凌文吃了个十成十，肖战的脾气她了解，收回的钥匙，是最后的警告。

所以哪怕张凌文再惋惜他们之间的信任裂痕，也不会蠢到在此时此刻再多说一句。

她只能点头，应好。然后带着一身松脱了的冷汗，转身，出门。

空气里分外安静。

王一博悄悄转了记被扣着的手腕，想偷偷把手抽出来，可那人不放，不止不放，还拉着他的手，把他往沙发边带。

王一博一步步后退，脚踝碰上沙发边沿，冷不丁地坐落了下来。

那牵握在他手上的手掌主人自然也顺着这力俯下身来，双手一扣，实实在在把他环在了胸膛跟沙发中间。

鼻息轻扑，带来了一点生涩的灼热。

王一博胡乱转着眼珠子，左顾右瞟地就是不往肖战脸上看，那哥哥等了一等，才笑说，

“好，我们现在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