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猛烈,捉妖受伤,误入紫藤丛林,几乎没有人烟。
这里恬静得可怖,能让人昏迷时,清晰地听到蝉鸣。
花瓣散落,如紫蝴蝶一般飞行,好不美丽。
“铃铃铃……”
一位男子金锁上的三个小铃铛随风摇动。
他身着黑色玄衣、披头散发,一瘸一拐地行走在一片梦幻紫色之中。衣服上湿漉漉的,被血浸没了一大片,留下短而深的破痕,好似是匕首划下的。
血是红色的冰雉,划过手背,滴嗒滴嗒地掉在地上。一张凌厉的脸上有着迷离无神的凤眼,右眼下也有打斗时的血水,大概没有用水源清洗,干在脸上散发着恶心的腥气。
最终,男子由于四肢无力,气喘吁吁地坐在亭子上,闭上了眼。
我快死了吗?堂堂捉妖宗师竟会说这丧气话。
与此同时,他脖子后面与金锁接触地方有一股温暖。
当“铃铃铃"听到金铃再次响起,眼睛突然感觉有光。微微睁开,只见这紫藤丛林中添了一抹白色,交交叠叠,好似是人。
陈郢拿起轻轻颤抖的手,想抓住那抹白色。
可那白衣之人抢先握住了他的手。
他性情本不喜与陌生人接触,欲想伸回手,不知手没有力气。
陈郢一动,白衣之人的手就捉得更紧了起来。陈郢感到发冷的身体渐渐变暖,便知道是那人没有对自己没有杀心,看在她给自已输送灵力,心中的警惕便放下。
“你是谁?”他沙哑地问道。
一声轻盈的女音出现在耳旁:“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因你而生,是注定一生守护你的人。”
听完,几日的奔波未眠,陈郢脑子更发疼痛,眼前一阵混沌,死活都挣不开了。
陈郢,你的使命,你忘了吗?
他被强制置于自身魂魄之中,他看到的人是小时候的自己。转眼间,小陈郢变成了头发须白的中年男人,他认出来了,他曾经在画像见过这中年男人的模样。
陈郢激动地说不话来,留下了悲苦泪水。
“好孩子,拯救玄真大陆,也是父亲毕生的追求。”
仅仅一句话,所有失去的记忆全都想起来了。
凤陵阁,是陈郢熟悉的地方,有抚养栽培知恩。
它是五大门派之一,其余有浮生楼、中庭门、归宗堂、如梦门,分别分布在淮水、北甘、玉凉、花恒、大九。五大门派共成立了“玄真盟会”,各自培养玄师来捉妖。
他住在一间简陋的房子,外面天气晴朗,有个顶部铺满稻草的小仓库,囤积了足够的木柴,旁边居然做上了灶台,任郝发现后用来烧火煮药。
“郢兄,你醒了。”
任郝见醒来之人唇色白的可怕,怕是冬天到了,其他不知情的人就要以为陈郢被冰给冻住了。
“咳咳咳……”
陈郢是被中药呛醒的,方才噩梦加身,此刻清醒只想要喝水:“咳咳咳……”
任郝见郢兄咳的厉害,险些让茶壶破碎,他这个做师弟的被郢兄的行为惊得不轻。但煮药不易,还是稳住了端来浓郁药水的双手,把瓷碗放在床头柜子上。
“茶壶里的水有些年头了,一直没洗……”任郝想了想,决定说明情况,“改些时候,我中午给郢兄煮水,喝那些水对身体不好的。”
他没注意来的人是谁,摊开满是创迹的手掌,只自顾自地喃语: “我眼睛还能看东西。”
任郝帮陈郢拍了拍背,听了陈郢的话,担忧问道:“小师兄,你还好吧?”
陈郢错愕地看了一眼任郝:“小师兄?”
一道阳光稚气的声音终于清晰传入耳中。毋庸置疑,他自然是陈郢最疼的师弟,也是凤陵阁的小少主——任郝:“你怎么了?我听楠师姐说,你抓草妖受伤时离开了。”
“我……”陈郢想说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
任郝看他的眼神装满了心事,道:“郢兄,你有什么事就问吧。你现在这请况,和十年前的我们还挺像的,一觉醒来傻傻的,呆呆的。我爹还以为我要这副模样过一辈子呢。”
陈郢被他逗笑了:“哈哈哈。”
“是楠师姐送小师兄回来的,是吧。”
任郝点头:“嗯嗯。”
对于陈郢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十分了解:“说起来,楠师姐用追踪术找了你两天,一直找不到,是靠机关鸽传迅,让我和众师兄妹们出山寻到的你。”
陈郢多年不回凤陵阁,不知道小少主转眼间就十六了:“你可以出山了?”
任郝兴致勃勃,娓娓道来地发出邀请:“郢兄真厉害,一眼瞧准我想的意思。你今天可以醒来,恰好赶上了我今晚的生辰宴,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但你一定要来哦,因为三月后我便可以与郢兄下山捉妖啦,嘻嘻。”
原来他送回凤陵阁,伤早就好得不多了,没有进行包扎,楠师姐也没来得及给陈郢进行术法疗程,只是猜出有一位好心人干侠义之事不留姓名,她是亲眼目睹陈郢被这狡猾的草妖之后偷袭重伤。
他爽快地饮尽苦药:“嗯,好。”
凤陵阁的大厅中,陈设中矩,但不失大气,窗纸都是由红色的纸剪成的,十二生肖左右贴着,二十四张全部对称,预声炮震耳欲聋,与天同寿。
烛火霓眩,红色的桌布平整地铺在桌子上,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令人垂涎欲滴的水果食物,陈郢坐在位子上一点没动。
剑浆一头锋利起,如雪结灵仿冬至,全场的大寿喜任郝怀珠韫玉,一人舞完了整支舞剑。
“我以后就叫它,凝华。”
“好!好!”凤陵阁中的长老们、子弟们都在宴席中谈天谈地。
尤西师叔打起喷嚏来,惊天动地,愫惊一巴掌往他脸打过去。
见着醉酒的尤西已不省人事,他交叠手臂摩擦暖暖:“为什么凝华发出的灵力让我冷,不让你们冷?”
“你好意思问?”愫惊站着说道。
“凝华是见到仇人了,归宗堂最记男人的仇,任郝是任夫人所出,你调戏过正待闺房的她。”
尤西师叔的酒罐倾斜,弄湿了蓝白相间的大宽袖:“我年轻时这么可恶?没从家主的眼神看出来,家主可从来没仇视过我。”
愫惊道:“那是家主大度。”
“是是是,愫惊你知道的,我说不过你,”愫惊头低低地回到座位,低落的心情全藏在岁月的皱纹里,尤西师叔又打了一个小嗝,看出来了,“任郝长大了,舍不得他?”
愫惊道:“小少主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舍得?这不是废话吗?”
尤西师叔摆摆手,闭着眼镜毫不在意:“陈郢会照顾好她的。”
宴席门口对着正上方的家主任洵放下平日的严肃,和任郝聊以后的人身大事,催促他捉妖时有什么喜欢的姑娘要大胆追求,令任郝的的脸红彤彤的。
好不热闹!然而这样的环境氛围不是陈郢所能轻松适应的,楠师姐见他又坐在角落,早已司空见惯。
陈郢看见了她,想着有事要问她,但因为不好意思,微微张开的嘴唇又自己给闭上了。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迟早会憋屈死,楠师姐不禁笑了笑。
楠师姐走向陈郢,选择坐在他旁边,问道:“郢师弟,有什么事吗?”
“楠师姐……我……我想问……你昨日找到我时,有没有看到一位白衣女子。”
她的回答让陈郢有些失望:“没有,紫藤丛中只有你一人。”
“哦!原来你的伤得那么重,那么快愈合原来是因为她。”楠师姐突然想到什么,颇有几分八卦地说:“怎么样,那位白衣女子相貌如何?”
“我当时意识模糊,看不清楚。”陈郢摇摇头说道。
“呯——”
烟花在空中绽放,给黑色星空添加了几分绚丽。烟花绽放完之后,空中有六个大字“少主,生辰快乐!”
陈郢看向窗外,感慨时光流逝就像手握流沙,把握不住,也像眼前之物存在一个人心中,弥足珍贵。
铃铃铃,陈郢耳畔又回响起一句:“我是一生守护你的人。”
好奇怪,又好奇妙。
一位陌生人的言语竟能抚平他那烦抑苦闷的心情,那女子分明是调戏他,在开玩笑甚至不切实际。
他拿起茶杯,清茶入口后,浅浅的笑了。
出了草妖的极境后,许多小时候的记忆他都慢慢想起来了。一霎那,他知道了,她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心实意地去守护我。
脑海浮现小时候来到凤陵阁之前,自己为任郝和小女孩挺身而出。可是他太小了,才十岁,可谓是鸡蛋砸石头——不自量力。在拉他们逃跑的时候,金锁发出微弱的金光,他们速度莫名地快,甩掉了比他们腿长的纨绔子弟。
他弯起食指,轻轻敲一下自己的金锁,道:“是你吧,小金锁。”
是我。如果黎念这时回来了,她一定会与陈郢相认的,对他好好介绍自己一番,她是小金锁,是陈林夫妇留给他的遗物。
黎念正在鬼市这个地方,去完成刚生出灵识时许下的愿望,开间铺子当铺老板娘,赚很多很多的钱。
如果有缘,陈郢身为捉妖师,一定会来她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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