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
但苏清没想到,江殊也怕。
其实江殊就是一个正常人,大多数人都讨厌蚊子,很少有例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本能觉得江殊和他不一样,会不怕蚊子。
大概人自卑到了骨子里,会把自己的任何想法,不论是喜欢,还是厌恶,都当作卑劣。
有些想法只在一瞬间,划过脑海连尾巴都抓不到。
苏清竟为此感到窃喜,因为他终于和江殊有了一点共同点,“我也怕。不是一般的怕。”
他应着,像是怕江殊不信,加重语气词控诉道,“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些蚊子盯着我咬,家里睡着好几个人,只咬我。”
那还是上辈子的事了,他还和父母住在一起;这辈子的父母,他自己都没见过几面。
“是吗?那我和你还挺像,在我家,我也是被蚊子特别青睐的那个。”
“而且蚊子还很难杀。”苏清着对蚊子指指点点。
江殊很是赞同,“没错,我试过好几种方法,最后试出来,还是物理方法最好用。”
“对,那些化学药剂都是骗人的,什么蚊香、驱蚊液,根本不管用,还是直接把蚊子咔嚓掉最好用,比如电蚊拍。”少年兴高采烈地说着,像窗外欢快跳跃的鸟儿。
江殊认同道:“还有纱窗。”
“不过,”苏清扬起脸看向上方的窗框,目色犹疑,“这扇窗户好像已经安了纱窗。”
“哦,是吗?”江殊离开占据已久的门边,走向虞溱,窗框最上方悬着一根横梁,像是额外突出来的,江殊抬手拉下,雾白色的隐形纱窗严丝合缝地罩在窗户上。
“好吧,看来保姆没偷懒,我错怪她了。”
低眉浅笑之时,江殊的眼尾微微低垂,苏清心头鼓动。
司机还在楼下等着,正要出门,江殊好像想起了什么,返回客厅的礼物堆,挑挑拣拣抽出一个盒子。
木橙色的牛皮纸包着,分量不重。
苏清瞧着,总觉得那是自己送出去的礼物,但他也不敢问。
走出别墅大门,七叔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严殊打了声招呼,才带着苏清往外走。
“七叔行辈第七,年轻时被人叫七哥,老了就被叫七叔了,算是我们家的老人。”简简单单两句介绍,也没再多说什么。
戚禹和夏忻吃完饭就离开了,车山只有苏清和江殊两个人。
车停在紫金苑楼下,江殊和苏清上了十楼,一左一右。
脚就像黏在地板上,怎么都移不开。
两个站在电梯出口,像是两尊雕塑。
江殊先开了口:“去我家玩?”
关系不清不楚,苏清还是拒绝了。
进了家门,爱情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上午十点,宋妈还没过来做午饭。
家里静得能听到少年的脚步声。
苏清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团了几下被子把脸埋进去,被子带着特有的温暖气息,总能让苏清感受到片刻心安,像是想象中的母亲的怀抱。
嘀零一响,手机发出了它从昨夜开始的第一声响动。
苏清摸出手机,点开信息。
江殊:作业做了吗?别忘了做作业。
八九张卷子的作业,江殊一提醒,苏清便记了起来,他瞬间没有了伤春悲秋的心情,抛弃温暖的被窝,直奔客厅捞起自从周五放假放在沙发上就没动过的书包。
虞溱看着试卷却在不停走神。
或许他刚才不应该拒绝严殊,去他家又能怎么样呢?
但是昨晚又算什么?严殊没有提起,又是什么意思。
保持沉默似乎是最好的状态,但这种无名无分、没有定义的肌肤之亲,还是让他不安,像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期待着江殊在意昨晚的事,不论江殊认为是好是坏,这样他在江殊那里就是与众不同的人了,不再是默默无名的“同班同学”。
但他不确定严殊在不在意,晨起故意贴近身体,承认帮他脱掉衣服……
江殊那个时候是想亲他吗?
早上江殊还给他夹了菜。
回忆错乱无序,各种猜测纷繁地从脑子里冒出,苏清想要找出蛛丝马迹,自证江殊的“在意”。
脑子乱成一锅粥,直到宋妈做好饭来叫他,一张数学卷他只做了四分之一不到。
苏清看着卷面,欲哭无泪。
不能再想这件事情了,苏清对自己说。
但吃完午饭再次拿起笔,依旧如此。
他的大脑不受指控,总是想江殊,江殊,江殊,都是江殊。
两个小时过去了,苏清终于做完了一张卷子。已至下午三点,他还有八张卷子没做。
按照这个速度,苏清今晚熬夜才能做完。
正是此时,江殊发过来消息。
江殊:“物理最后几道题好难。”
苏清不知道物理难不难,因为他还没做,他翻出空白的物理试卷,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他好希望自己是个学霸,这样他就可以和江殊一起讨论这几道物理题难不难。
但他是个平庸的学渣,此刻都没做物理试卷。
苏清删删改改,也只能发过去一句,“啊,是吗?”
他宁愿少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告诉江殊,他还没做物理卷子。
江殊:“嗯。”
天被聊死了,苏清盯着回复的那个字,信息框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最后还是没有消息发过来。
他的心里有一种失落的无力感,像是骤然从高峰跌落谷底。
打败他甚至不需要江殊的亲口否定,只需要一张没做的物理试卷。
他和江殊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门铃响起得猝不及防,少年还在失神,拿着笔去开门。
江殊拎着两张卷子过来,手里只有一支钢笔,是苏清送的生日礼物。古檀木色调的笔杆,金色的金属笔头,有一种老派的古典优雅。
“来找你做作业。”
苏清愣了一下,给江殊让开门。
进的是少年卧室,江殊脚步稍滞。
卧室里有一张小书桌,苏清一般在这儿学习,桌前只有一个椅子。
“等一下,我再去搬一个椅子。”
苏清出了卧室走到餐厅,拉出一个椅子,却被跟在他身后的江殊拎走。
椅子摆在苏清身侧,苏清凝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江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动笔。
苏清写作业慢,但写得仔细,每一个步骤都一清二楚,但该不会的还是不会,该卡住的难题还是被卡住。
旁边的江殊做题飞快,只在重难点题上写几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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