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圣心难测

　　青菜，他不喜欢。

　　按道理来说，挑食跟肖战不搭，从小的生存环境不允许。

　　可偏偏他受不了青菜的味道。

　　喻姝姐曾经说过，大概是他长了年岁，却过的太苦，舌头接触的味道少，导致于本该随着年岁退化的味觉依旧灵敏。

　　那时候喻姝姐会摸着他的脑袋说：我们战战啊还是小朋友，姐姐会把错过的时光补给你。

　　温柔的语调像是寒冬里的暖风，一点点将他从冰冷的世界里拉出来，那是他漂泊十六年后，第一个感受到爱意的春节。

　　姐姐的眼睛如同夏夜里闪耀的繁星。

　　他努力的学习，替喻姝看顾陶艺馆，几乎包揽了所有力所能及的辛劳。

　　在京市的一角，他们不起眼却努力的活着，陶艺馆的生意一直不冷不热，交完房租两个人过的紧紧巴巴，甚至没有办法再租一个房子用来生活。

　　每到夜晚，肖战放下卷帘门将桌子长椅拼凑起来，喻姝从杂物间抱出被褥铺在上面。

　　他们一个睡桌，一个睡椅子，中间隔着一排陶轮，还有许许多多陶艺作品，杂乱拥挤。

　　可他觉得很幸福又安心。

　　每每夜幕降临，姐姐都会给他讲故事，像是小时候，秦妈妈给刚出生的弟弟讲的那般，可那时候，秦妈妈不许他靠近。

　　姐姐的故事比秦妈妈的还好听，那娓娓道来的温柔语调如水一般，哪怕他只能用唔唔嗯嗯的语调回应，但姐姐总能明白他的心情，好似失散十六年，终于相认的亲姐弟他们彼此依偎。

　　肖战以为以后都会是幸福的模样，却不想22岁那年姐姐为保护他伤人进了监狱，陶艺馆没了，姐姐含冤入狱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法院的人说可以请律师辩护，可他没钱，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手铐拷走。

　　后来有好心人告诉他即使判了也可以再次上诉，所以肖战拼命打工，他去刷盘子，去工地搬砖，送外卖，能做的都做了，可最终还是败诉了。

　　又有人告诉他，对方势力太大，他不止要有钱，还要找门路，所以去年他辗转被推荐给涂九。

　　那是他的噩梦，涂九只会拿姐姐要挟，根本不想帮他。

　　痛苦的记忆被苦涩的青菜牵拉出来，肖战可怜兮兮的拧了眉。

　　“谁让你……”王一博冷声，唇角压的很低，胆大包天！可他的话只说了三个字，小哑巴茫然的抬起头，好似被吓到，慌张的眸子里含着水雾，眼圈红红的好不可怜。

　　好像他做了什么，欺辱了小哑巴一般。

　　后面的字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肖战以为自己吃的太慢，磨磨唧唧的惹了先生不开心，赶忙夹了很大一筷子青菜囫囵着塞进嘴里，难吃就难吃，他必须要留下来。

　　王一博更震惊了，自己是什么黄世仁？一盘好好的青菜怎么让小哑巴吃出慷慨赴死的模样，祥叔五星级大厨当不至于做的这么难吃。

　　这让他深深怀疑是不是自己发错了薪水，请来一个摆设。

　　毕竟在此之前，他很少来，可昨日？难道只是这一道菜？

　　好奇战胜了怒意，王一博干脆自己夹了一根塞进嘴里，他蹙着眉，清甜在口中散开，不得不说很正常。

　　可再看到小哑巴鼓着脸颊，一边讨好的眨眼，一边拼命吞咽的模样，王一博又拿起筷子多夹了两根。

　　最终得出结论祥叔没问题。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青菜顺下去，肖战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下先生该满意了吧。

　　有意思！

　　王一博放下筷子，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望着肖战，演戏？他倒要看看小哑巴还想做什么。

　　反正小哑巴惯会装可怜扮柔弱博同情。

　　肖战假笑半晌，脸颊都酸了，先生就那么瞧着他也不说话，一时也不知什么意思，贝齿犹疑着在唇瓣上碾过，小脑瓜飞转。

　　桌上剩下三盘美食香气四溢。

　　先生喜欢他主动。

　　主动干嘛呢？大眼睛悄悄抬起来，扫过先生略微淡白的唇瓣，吃饭的时候总不能亲吧，而且先生只是帮他上药！又不是喜欢他，想什么呢！肖战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先生邀请他一起吃饭，语调严肃甚至带着些恼怒，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主动。

　　吃饭时候的主动？

　　肖战恍然大悟，他笃定的捏着筷子伸向其他菜，那双眼睛也跟着移动，筷头停在排骨上，先生挑了挑眉。

　　他又换到那盘看不明白的菜上，先生瞪了他一眼，那应该是不喜欢。

　　最终筷子落在虾仁上。

　　王一博彻底气笑了，唇角抖了抖想给肖战头拧掉，松开双臂，手肘抵在桌面儿，身体前倾，“肖……”

　　“唔～”

　　先生笑了！

　　肖战为自己猜对而开心，他一连夹了好几个虾仁放进先生的碗里，笑眯眯的眨眼，那模样好像叼回飞盘的小狗等着被主人夸奖。

　　王一博眯了眼，不明白肖战在高兴什么。

　　他嫌弃的盯着肖战油汪汪的小嘴，像是涂了唇膏一般，意外的没有很嫌弃。

　　只是碗里莫名其妙多出的虾仁，还是用被肖战舔过的筷子头夹的，这就有点……

　　快乐小狗没有得到夸奖。

　　但小狗立刻就自己消化了，根据这两日来他的观察，先生不骂就是夸，反正没瞪他大概就是满意的。

　　筷子上残留着裹虾仁用的鸡蛋，明黄诱人。

　　肖战毫不犹豫放进嘴里，味道不出意外的好，昨夜体力消耗的大，早上不过吃了点白粥，上午又跟着忙前忙后……还挺饿的。

　　馋虫被勾出来，他也顾不得身边的人，大眼睛巴巴儿的瞅着桌上的菜。

　　能吃吧？应该能吧？他纠结的捏着筷子等着先生动，口水在嘴里疯狂涌动。

　　小哑巴又是抿唇又是吞口水，一双眼睛都快掉菜里去了，王一博轻笑一声，将自己的碗推给他。

　　“唔～”

　　肖战惊讶的摇头，先生的饭怎么能……

　　“吃。”王一博挑了挑眉，他反正是不吃的，小哑巴喜欢就拿去好了，王家还不至于虐待一个哑巴。

　　小许在不远处唇角飞的压不下来，见肖战不上道的拒绝赶忙开口：“先生，我再去给您盛一碗新的～”

　　王一博没回话。

　　小许赶忙去重新盛了一碗摆在先生面前，放下后侧着身拼命给肖战使眼色。

　　肖战不明所以，迷茫又无法开口，两个人眉来眼去。

　　“泳池的水换了！”冰冷的声音从身后飘出来，小许吓的应了一声溜之大吉。

　　那水，一早才换过。

　　不等肖战再说什么，王一博端起自己面前的碗，一口口吃的优雅。

　　自己夹的菜又回到面前，可先生好像没生气，肖战偷看半天，想着要不要再夹一回。

　　“吃自己的！再多事就别吃了！”

　　手跟着抖了一下，排骨落在桌面上，肖战手忙脚乱的夹起来放进自己碗里，低着个头扒饭，大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身边的人。

　　“再看就饿着！”

　　好吧，目不斜视了。

　　被吼的胆战心惊，不过起初的害怕被美食替代，先生凶可也要他一起吃，肖战想起姐姐带他看过的电影《怪物史莱克》里那个绿色的别扭的大怪物，嘴硬心软。

　　不过～他没忍住偷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放肆又快速收回目光，先生比史莱克好看多了。

　　王家的碗只有掌心大小，肖战几口就扒拉完了，见先生还在吃，他又不好意思去添，只能假装很忙的扒拉空气。

　　“半小时后来书房。”王一博放下自己的碗转身上楼。

　　“唔～”肖战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他左看右看，小许不在，餐厅里只有剩下自己，先生不吃了～那也不能浪费。

　　端着自己的小碗，愉快的盛满回来大快朵颐。

　　半小时后，他准时敲开书房的门。

　　刘助理也在，肖战诧异的眨眨眼，饭厅离大门不远，要上二楼必须路过，可他没看见刘哥进来呢。

　　“按照我说的重新调整，明天之内我要看到完整的方案。”王一博将手中的文件合上，目光落在肖战身上。

　　那丝质的睡衣垂坠感极好，哪怕大了些但依旧贴身，小哑巴很瘦，但肌肉线条还挺漂亮，大概是与经常做体力活有关，王一博的目色暗了暗，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肖战一把按住肚子，深怕先生瞧见他吃胀的圆滚滚，菜都吃完了，饭还添了好几回，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形象，被瞧的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耳尖都红了。

　　这一吸气，胸部的轮廓愈加明显。

　　王一博冷冷瞪了肖战一眼，“工作服没有吗？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有是有，只是没合适他的码，龙姨给我报了，正在采购。”刘爽如实开口，王家下人多以女性为主，男性较少，像肖战这样挺拔修长的更是没有。

　　“没有就买，立刻去，这点小事也要我来操心，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抱歉，我这就去。”被骂了一顿，刘爽一脸莫名其妙，是轮不到王董操心，他都办好了。

　　龙姨早上说的，这才过去多久，总不至于为了一个下人的工作服还找专人跑一趟。

　　但……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肖战分明坐在餐厅吃着先生的午餐，而且今早龙姨特意说肖战昨晚上睡在三楼。

　　就连身上这套睡衣也是先生的，前天龙姨明明拿了套旧衣服让肖战先将就。

　　所以一晚上没见，又上位了？

　　那要真是这样就不仅仅是工作服了，得按照主人家的待遇置办。

　　圣心难测啊，刘爽想着干脆问清楚一点，省的又挨骂，“先生，是只买工作服还是常服都要采买？礼服那些需要定制吗？配饰这些……”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