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贺峻霖其实挺喜欢看韩剧的,最佩服韩国编剧有把俗套相遇写的极为浪漫的能力,某些让人忍不住感叹的镜头和具有强烈共鸣的台词,常常给他带去震撼
他又是个格外感性的人,在飞机上看了两集我的解放日志,眼睛红得不成样子,要飞机餐的时候还吓了乘务员一跳,不停的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贺峻霖自觉和这个世界一直有很强的剥离感,能够看穿人性的能力与生俱来,但偶尔也会失灵。他总是靠直觉做事,有些来自宇宙深处的感觉,他没办法用苍白的话语来描述,渴望有个人不用说也能懂他。
所以当上天打算眷顾他的时候,他也会有很强的预感。
以至于和对方发生了长达十秒的对视后,贺峻霖短暂的觉得自己属于这个世界,但同样,能够很好的处理突发情况的能力,也没什么用了。
“你也是中国人?”
“算是吧。”
傍晚有习习凉风穿过圆拱形镂空的长廊轻抚在贺峻霖的脸颊,吹开发丝,空气中全是植物叶茎的味道。什么叫算是吧,他微微皱眉只纠结了一秒,便用国人在外初次见面,对方也没必要把个人情况对他说清楚的理由说服了自己,轻轻点点头。
但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促使他在这个国人帅哥面前尴尬了半天还是不肯走,对方帅的他有些大脑短路,措辞半天想开口交个朋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趟旅途就不是一个人了。
对方却快他一步抢走了主动权,“要带你去再买一个吗?”
帅哥可能是觉得他看向地上那滩化掉的冰淇淋球的表情实在太过难过,也可能对方单纯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所以才会提出带他去再买一个定价5刀的冰淇淋,这放在国内简直是要大喊遇到雪糕刺客,然后发十条朋友圈吐槽的程度。
贺峻霖在过去的二十四年人生里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窘迫过,在遇见对方的几分钟里吞吞吐吐像个努力发声的哑巴,说好也不对,说不好吧,那个冰淇淋球确实挺好吃的,他才尝了两口就没了,挺可惜的。
但无论如何,他的反应都显得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在很久之后,每个回想初见场景的午夜时分,贺峻霖都觉得严浩翔当时的那个笑容,明摆着就是在看他笑话。
白T太过干净,贺峻霖飘忽不定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的被聚焦在对方的脸上,大概是被偷看太多次了,帅哥也忍不住笑了。
“一个人出来旅游?”对方投来眼神,似乎对这里特别熟,放慢脚步带着他走。
交友时的谨慎和性格上的迂回让贺峻霖下意识反问:“你也是?”
“不是。”
帅哥比他坦白,还替他拨开了垂下来的蒲葵叶子,突然被照顾到,贺峻霖觉得有些神奇。但这份神奇并不是因为他总在双人关系里做那个照顾者的角色,而是对方熟稔的抬手,轻轻拉扯他衣角的动作,即使他们还没有交换姓名,也已经像认识了好久一样。
就像是这趟旅行是他们共同商议好的,贺峻霖就是奔着他来的一样。
至少有一瞬间的错觉是这样的。
“朋友邀请我来参加他们的毕业旅行。”
贺峻霖走在绿植的阴影里,昏黄的傍晚,金灿灿的光斑穿过层峦叠翠的叶片罅隙里落在他身上跳跃,“你已经毕业了?”
“还没有。”
好年轻,贺峻霖当下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他们在餐厅的服务生递来甜筒的时候交换了姓名,严浩翔夸他名字好听,贺峻霖嗫嚅重复着严浩翔三个字,猜他肯定还有个狂炫酷拽吊炸天的英文名,下一秒就被服务生打断。
"Las parejas de helados están a mitad de precio. ¿Necesitas otro para dos chicos guapos?"(冰淇淋情侣半价,两位帅哥需要再来一个吗?)
又是听不懂的西语,贺峻霖接过严浩翔递过来的甜筒,舔了一口,“她在说什么?”
严浩翔突然看着他笑了一下,贺峻霖感到莫名,又见他转回头去像是拒绝了服务生的提议,因为在对方发音很好听的西语里,他只听懂了一个no。
收起服务生找回的零钱,贺峻霖看着他把五美元的纸币揣回兜里,手里的甜筒已经吃了一半,伸出舌尖舔掉了嘴角的奶渍,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严浩翔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她说冰淇淋第二个半价。”
“嗯?酒店还会搞这种活动吗?那你怎么没买?”
贺峻霖下意识跟着他往外走,餐厅的桌子整齐的排列着,收银台在里面,出门要穿过侧面狭窄的过道,严浩翔回头像是在看他有没有跟上,说自己不爱吃甜的。
他们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间在不经意之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贺峻霖掏出手机看时间时,还收到了国内好友的消息。他沉默着看完,心情又跌了下去,吃掉了甜筒最后尖尖的地方,掸掸指尖开始回消息。
他没办法和丁程鑫解释说自己突然出国是因为什么,不管是上一部为了迎合市场却失败收场的作品,还是他已经疲倦于原先失去激情的生活,家人的安慰和朋友的劝解都令他厌烦,因为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贺峻霖看了眼四周,没看见严浩翔的身影,可能是已经走了吧,还没来得及细想,丁程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吓了一跳,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挂断的冲动,但还是冷静下来找了个台阶处接通。
“喂,丁哥。”
丁程鑫在国内着急,真怕他想不开跑到异国他乡了结自己,听见声音的瞬间激动的朝他大喊:“网上的话你别瞎看,那群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叫丢失初心,什么叫对你失望了,咱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谁站出来给我们砸钱啊,人红是非多,网友就是闲的!”
噼里啪啦倒出来一长串,贺峻霖抱着膝盖坐在贝斯特酒店的台阶上,被各种棕榈科的绿植环绕着,脚上的smilerepublic并在一起,他捧着手机听丁程鑫说完,太阳落山,露出来的肌肤凉飕飕的,心脏好像也漏风。
“我刚调理好心情,你这么一说又给我拉回去了。”
丁程鑫上大学的时候就比他看得开,没心没肺好像没什么事情能真正压垮他,活得也比他潇洒,闻言尴尬的轻咳两声说:“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
贺峻霖无语,“大哥,我那会儿还在飞机上。”
“行行行,算我忘了还不行嘛。”丁程鑫开始耍无赖,“反正你放松完赶紧回来,说了要谈改编电影的事,你不能书发了就撂挑子不管了。”
陷在写不出东西的状态里久了,一提工作,贺峻霖就有些烦躁。人生的低谷期总是会在刚刚经历过成功的辉煌后一拳将你打倒,让你自信满满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出点什么来的时候,就被不足预期的失望彻底压垮。
可丁程鑫对待工作总有别人没有的热情,便显得逃避的贺峻霖稍微有那么点儿不思进取。
人在焦虑的时候,手上小动作就会变多,贺峻霖快把和他齐平的叶子揪秃,才叹了口气收回手,“那就别改了,先放着吧。”
丁程鑫一个你字卡在喉咙里半天没再说话,双方在电话两边都沉默了许久,贺峻霖觉得丁程鑫肯定被他气到了,只是这么多年的情感让他没法像骂做事粗心的工作人员一样骂自己而已。
贺峻霖也庆幸自己没面对面和丁程鑫讲这句话,不然他性格里那么点讨好和利他主义的人格色彩,肯定会让他在看见对方皱眉的那一刻就开始让步,然后难受只留给自己
最后,丁程鑫只沉下声音让他早点回来,又一来一回的说了几句提醒他在外注意安全,别让人骗了的话,让贺峻霖鼻子发酸,险些掉下眼泪,才黏糊糊的嗯了声挂断电话。
他吸了吸鼻子缓了会儿拍拍屁股从台阶上站起来,腿有些发麻,拿着手机往外走。其实贺峻霖也没那么悲伤,只是没找到好好大哭一场的理由,心情发堵。因为外界对他能力的质疑而哭似乎太脆弱,为了电脑里那几行写不出来的文字哭好像又没必要。
要自尊又要体面,贺峻霖自己都嫌自己麻烦。
贝斯特酒店到处都是绿叶掩映的小路,长方形的石砖嵌在草地里,每一个路口都被巨大的芭蕉叶挡住。
贺峻霖故意不去踩引路的石砖,小孩一样,玩踩到石砖就会死掉的游戏,从餐厅出来的小路出去,站在最后一块石砖的边缘处用力蹦了出去,没站稳差点一个趔趄,甩着胳膊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我靠,好尴尬啊。
严浩翔竟然在等他,他会用竟然这个词,显然是他没想到也没想过。
其实十分钟前严浩翔发现他跟丢的时候折回去找过,但看见对方坐在台阶上低着脑袋和人打电话的贺峻霖,样子像是要哭,和举着甜筒撞进他怀里时张扬的样子太不一样,怕对方是在和家里人争执什么或是感情生活遇到了不顺,就没过去。
毕竟没几个人能把伤口揭开给陌生人看,他们才认识一个小时都不到,他贸然的过问反而会让对方难堪。
但严浩翔又没走,只是手里多了罐啤酒,单手拎着,在和贺峻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抿了一口,觉得他能蹦能跳的,应该没什么事,下巴往远处抬了下。
“吃烧烤吗?一起吧。”
贺峻霖还没搞清楚严浩翔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就好像是一副特意等他的样子,但如果对方只是恰好返回来找他,那他直接问就显得他好像有什么目的似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贺峻霖也没说答不答应,看见对方转身就走,只好快两步跟上。
被人突然友好的拉进一个集体,贺峻霖下意识跟着自己最熟的人,也就是严浩翔。对方的朋友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前前后后十来个人,甚至都来自不同的国家,肤色不同,语言也不同,英文发音也各式各样。
棕榈泉只是毕业旅行中的一站,严浩翔说他们后天就要集体出发去洛杉矶。
酒店中央的泳池亮着一圈灯,水面上飘着各种形状的游泳圈,还有一只巨大的充气火烈鸟,侧面的音响台还放着节奏很快的饶舌歌曲,烧烤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严浩翔话不太多,但看起来很受欢迎,几个金发碧眼的女生穿着泳衣坐在池边聊天,一看见他就立刻露出笑容,对他带来的新朋友也格外好奇,脸上露出八卦的神情。
“Oliver, is this your boyfriend?”
还以为是多么酷的英文名,没想到和他的气质南辕北辙,居然这么温柔。贺峻霖顺着想下去,脑子像坐了滑轨,然后一愣,等等……?她说啥?boyfriend???
严浩翔同样挑起眉,一连两次被人误会,他开始认真的打量贺峻霖,从头到尾也没觉得哪个地方能把他们两个毫无关联的人频繁的联系在一起的。
大概是同为亚洲人的脸配在一起比较和谐,也可能是他们磁场很合,没其他解释了,否则他一整晚都得盯着贺峻霖看了,严浩翔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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