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以为，你是谁？

王一博在找死。

左易和现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这样认为的。

纪商本来想着既然肖战在也好，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单独和他聊两句，眼下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有失身份。

但很可惜，纪少今天难得想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偏有人不肯错过他这个送上门的道具。

一截烟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那么准确无误地落在纪商干净的皮鞋上。

“王一博！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只手抓住他的领口，“别忘了，你爹现在正在做我们纪家的项目，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立刻解约。”

“是吗？”

王一博大力将人推开，还搡了他一把，“那你现在就让他滚蛋啊，反正纪家有的是钱赔违约金。”

纪商没站稳往后倒退好几步，正好撞上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一盘刺身倒在他身上，鱼虾的尸体就那么涂鸦了他昂贵的名牌衬衫。

“王一博，我艹你大爷！”纪商的眼睛瞬间冒了火，一个箭步冲上去，还不让自己的人插手。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属炮仗的性子，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比较正常的，除非是有人刻意惹。

王一博顶了一下腮说，“那你还真是重口的很，我大爷早入土了！”

这一下命中红心，不说你死我活，反正一方不把另一方打服，怕是很难调解了。

纪商一堆带“妈”字的成语循环输出，伴随着手脚并用朝王一博招呼过去。

对方明显比他反应快，打架这件事，豪门里矜贵的公子哥，注定比不过他这个粗俗的乡下人。

“纪商！你个蠢货，除了“妈”不认识别的汉字是吧？”王一博也被激怒了，下手特别狠。

他想揍这个人，已经很久了。

今天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纪商处处落在下风，被踢了肚子，打了脸，俨然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一边还击一边嘲讽，“骂你妈，难受着你了是吧？”

嗤笑一声，说，“现在装孝子，是不是晚了些？亲妈都不认，真是失败呢…弟弟！”

吵架这件事，戳中对方痛脚就是赢家，即便是被打，纪商也笑得很狂。

c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成绩差，出身乡下的暴发户儿子，不仅仅是劣质品这么简单，他还是个亲妈都不要的可怜鬼。

最后一下王一博没留情，抓着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动作丝滑，宛如行云流水，连肖战大喊了一声“住手”都没有拦下来。

纪商的身体撞在半人高的屏风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肖战人到跟前的时候没看王一博，先过去蹲下检查纪商的伤势，“你怎么样？”

纪商龇牙咧嘴地咳了两声，扶着肖战的手坐起来告状般地讲，“你再来晚一步，我就没命了。”

眼睛盯着王一博，用眼神挑衅他，像是在说：

你拿什么和我比？真以为肖战拿你当兄弟呢？天真！

“一博，跟纪总道歉。”这是肖战扶纪商站起来后，对王一博说的第一句话。

那一秒，王一博的脑子里想到的全是暗黑色的海水，他想拉着肖战一起沉下去，再也不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

酸涩痛苦将他没顶，王一博直视肖战的时候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写满了疏离。

本来也没指望肖战会站在自己这边，他敢惹祸，就会承担。

反正在王万利眼中，自己的叛逆期从十五岁一直持续到如今，既然他不愿意断绝关系非要做自己爹，那儿子惹事，老子善后，也是天经地义。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肖战对他，比王万利差多了。

不被爱就是这样的，可以随时推开，在不体面的情况下选择更有利的阵营，顺便用哥哥的姿态命令自己低头，高高在上。

“是他先动手，我为什么要道歉？”王一博盯着肖战，用手指着纪商问。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回。

车厢里执拗的男孩，言辞犀利地问，“那个女人是第三者，我都没有迁怒你，你凭什么讨厌我？”

彼时的肖战让王一博很失望，时隔五年，也依旧没有好转。

因为肖战沉默了片刻后说，“不管怎样，打人都是不对的。”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但聪明人都瞧得出来，他在一语双关。

指向那个先动手的人，是错的。

或许肖战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是一个多么自己人的行为。

就好像在两个孩子起争执的时候，表面上父母一般都会对朋友的孩子宽容，即便对方错了，也不会明着指责，会委婉一点来顾全双方面子。

可王一博的童年从来不是这样的剧本，他体会不到肖战的用心。

虽然彼此之间的关系，经过这几天的费尽心机后，已经有所缓和。

但他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肖战跟纪商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跟这个人比，自己的分量太轻了。

“所以，我今天不应该还手，该被他摔在地上，才是正确走向对吗？”王一博声音不重，但态度寸步不让。

重新抽了根烟咬在擦伤的嘴角，打火机蓝色的火光照亮他眼底的猩红。

“想让我道歉？”

白雾模糊他的面容，讥讽的笑容先起，随后看着肖战语调漫不经心地说，“王万利今天在这里都不好使，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说什么？”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这一秒王一博过度凉薄的眉眼，让他发自内心的难受。

“没什么。”

刚刚的话不能再重复，这辈子，的确是他要求着肖战，渴望他垂青的。

已经冲动了一回，未免真把人罪了，他只能止步于此。

仰望者是没资格跟对方理论的，王一博清楚自己的定位。

凌乱的头发有些遮眼，看上去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他说完没有再看肖战一眼，单手插兜走过纪商身边的时候，刻意用肩头撞上去，丝毫不知悔改。

顺便提醒他，“你骂了我妈这么久，医药费记得去我家找我爹要。”

“站住！”纪商咽不下这口气。

王一博在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要起诉等明天，记得先验伤，我等着法院的传票。”

“想走？”纪商显然不愿善了，“做梦！”

一个眼神招呼保镖拦下他，自己也想冲过去，继续教训王一博。

“好了，”肖战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先让左易帮你看看伤。”

纪商还在大口喘着气，刚想说话，发现桎梏自己的力度收紧了些。

他看向肖战，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要求自己，放王一博走。

纪商挣脱开，憋着一口气，脸色不是很好看。

保镖没得到指令，眼神求助地看着自家老板，等他吩咐下一步。

气氛僵持，好几个包厢门都开着一条缝在偷偷地看热闹，聚集在一起的服务生不知如何是好，领班已经准备电话请大老板过来了。

“Sean。”钟意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立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知所措地抓着他的袖口，像是在寻求安全感。

肖战拍拍钟意的手让她先回去，说晚点给她电话。

温柔的一句交代让王一博冷笑出声。

泄愤般地大力推开拦着他的保镖，大步离去，两个黑衣人没有继续再追。

钟意确实没法插手男人之间的这些纠葛，紧跟王一博其后，一起走出了大门。

包厢内肖战点的菜已经全部上齐，王一博丢下了烂摊子，他走不掉。

纪商除了背上的伤有点严重之外，其他的都是小问题，也就是脸上会难看几天。

助理买了药过来，左易已经简单地帮他处理了一下。

席间肖战亲自布菜，说替王一博道歉，把人气得够呛，仰头就干了一杯白酒。

纪商听得明白，对方是要保王一博。

拿他肖战的面子，为这个弟弟的闹剧收尾，可真行！

纪商向来睚眦必报，只要被他记恨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即便是王万利亲自来求情都不好使。

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但不直接伤人，暗地里的手段多不胜数，也是最防不胜防的。

王家有钱，却根基浅薄。

纪家人一半从政，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够硬，惹了纪商，王一博会有麻烦。

“肖战，今天是他先找事的，不信你可以调监控。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这人是绝对有问题的。他王一博要是能乖乖当你弟弟别无所图，我纪商的名字倒着写！”

“你认为，他图我什么？”肖战喝掉王一博之前泡的茶，已经凉了，影响口感，但他并没有让人过来更换。

纪商冷着脸说，“我不知道。”

他觉得肖战在说废话，这就跟不小心丢了东西一样，要是知道丢在了哪里，他不找回来了吗？

越是想回忆，就越是想不起来。

比如现在，纪商非常肯定王一博有企图，但他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非常烦躁。

要说图钱，他应该是不缺的，毕竟王万利现在也是个实打实的有钱人。

与其费尽心机接近肖战，不如跟他爸和解，来的快速。

人就是这样，平时甭管王万利对王一博多么不关心，对江华珊怎样百依百顺，但是在财产上，这个农村出身的男人，只会把一切给亲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要说不为了钱，肖战身上有什么是他可以图谋的呢？

这个时候的纪商，根本没有联想到“爱情”这两个字上面去。

或者说，下意识里，他不愿意这么想。

王一博当肖战的弟弟他都觉得不配，更何况是那样的非分之想？

而且他也没看出来王一博喜欢肖战。

他们这个圈子里，纪商只看过像左易这样长情地喜欢一个人，并且经年不变的。

在他心里，真的爱一个人，该是这种模样才对。

不求回报，默默守候。

看王一博对肖战那个态度，哪里像是爱慕？

纪商做不到长久地喜欢一个人，因为他耐不住寂寞，也容易厌倦一段关系，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去肖战那里碰壁。

知道肖战谈了女朋友，是钟家的独生女，也非常为他开心。

门当户对，女方条件优秀，他不觉得遗憾。

反正是谁都不能是王一博，哪怕是左易都比他好。

“会不会是因为你这次回来接手了子公司呢？王一博就是开网络公司的，他混迹这个行业已久，获取了信任后，要是想给你使绊子，那太容易了。”左易猜测道。

“对！”纪商一拍桌子，表示认同，然后对肖战说，“这人不得不防，你不要忘了，他爸妈是怎么离婚的。换位思考，若你是王一博，能真心做兄弟吗？”

肖战沉默着，没反驳。

他知道对方说的没错，但关于他们列举的这些，肖战并不在意。

图谋没什么不对，反正自己也不算多无私。

他想要一个聊得来，喜欢吃他做的饭，会提供情绪价值，给他点香薰，买礼物的亲人。

各取所需，何错之有？

或许这样的要求很低，肖战的身边也多的是愿意为他做这些的人。

但他们都不合适。

眼高于顶的豪门公子，见识过太多好东西。

其他人，又怎么可以和王一博相提并论？

砂砾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明珠的眼中，同样特别、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