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军区医院急诊科最近天天爆满,习骄一个住院总在医院连轴转半个月了,一天睡觉时间四小时不到,几个规培生都怕师傅猝死了,纷纷让习骄回家休息一下。习骄苦笑,他也得走得开才行啊。凌晨三点,习骄做完一台小手术,从清创室回休息室,人还没躺下就接到了温珉的电话。习骄摘下口罩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他叹了口气,想挂电话,可最后还是不争气的按了绿色通话键,疲惫不堪地问,“喂,温助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天传来歉疚又忐忑的男声,“抱歉,小先生,这么晚还叨扰你,就是……夫人说,您半个月没回家了,陸总因为易感期出了点意外,现在正在医院住院呢,她想让您……您过来一趟。”习骄条件反射地心头一跳,他捏紧手机边缘,无力问道,“在哪个医院?”“就、就在您上班的医院,信息素科,VIP2病房。”温珉回答。“我知道了,我忙完就过来。”挂了电话,习骄在休息室单人床边足足愣了五分钟才起身去洗手间洗脸刷牙。五分钟后,习骄准备脱白大褂去住院部,结果第一颗纽扣还没解开,电话又来了。“骄骄老师!切割伤,右小腿离断,休克了!”“我知道了,马上来,通知显微外科过来会诊。”习骄挂完电话又往抢救室跑了。等弄完一切,凌晨六点半,天都亮了。习骄在电梯里生无可恋的望着天花板发呆。住院大楼和急诊科隔了两栋楼,习骄赶到信息素科已经七点了,刚下电梯正好和值班护士碰上。年轻小护士看到习骄惊讶了一瞬,“呀?习骄?你怎么来了?有会诊?”习骄摇头,“没有,有个朋友住院了,来看看。”护士点头,她看着习骄疲惫的眉眼,“我听他们说你都快一个月没回去了,你这小身板受得了吗?”“哪有那么夸张?就半个月。”习骄无奈。“那也长啊,”护士不禁有些恼,“急诊科是真不把人当人看。”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护士要准备交班配药,便没有多说什么。到了VIP2病房门前,习骄从透视窗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但没说话声,他理了理口罩,深吸一口气,抬手轻敲了两下门。“进来。”里面传来低哑而醇厚的男声。习骄推门而入,和病床上的男人相顾无言。男人穿上白色衬衫,左手的留置针还挂着液体,右手还不空闲,在平板上划动浏览文件,他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习骄便移开了目光。习骄干巴巴地站着,注视着男人凌厉而俊美的脸庞。快两个月没见了,眼前的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矜贵而又不容侵犯。哪怕他因为生病而躺在床上,也依旧不能阻挡他作为上位者的压迫感。见对方一直不说话,习骄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手心轻轻蹭了蹭白大褂,擦掉了早已冒出的冷汗,然后走到沙发边,有些拘谨地坐着。接近四十平的病房,除了厕所家电家具,就只剩两个人了,但这两个人却像陌生人一样,一句话也不交流,病房静的只能听到门外偶尔传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习骄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愣愣地看着茶几上的那束康乃馨发呆,什么也没想。又或者根本没什么可想的。过了十几分钟男人似乎是看完了文件,他关掉平板,终于施舍一般再次看向习骄,而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冷淡,“找我什么事?”被熟悉地嗓音唤回了神,习骄只敢瞥一眼男人帅气的脸,便把视线下移到男人的衬衫纽扣上,他轻声说,“温助理打电话说,你住院了。”男人轻嗯了一声,他扫了一眼习骄身上有些发皱的牛仔裤,不禁拧了拧眉,“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三句话不到就被下了逐客令,习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能起身告辞,“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习骄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游魂一般在走廊里挪动脚步,魂不守舍的样子让经过的几个家属纷纷侧目,但他好像也顾及不了那么多。里面的男人是他的alpha,合法丈夫——陸森。但他们却比陌生人还不如。陌生人之间都能闲聊几句,而他和陸森从来都是无话可说。结婚快五年了,他们之间的交流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习骄悲哀地想,仇人大抵也不过如此。九点过查完房,习骄终于得到主任的赦免,允许他回家休息两天。但习骄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他还是坐在休息室的单人床上,指腹不断摩挲着手机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最后习骄还是选择了关掉了手机,收拾东西回家休息。他和陸森住在郊区别墅,但常年只有习骄一个人在那儿,也只有习骄把那儿当成家。别墅只有一个阿姨,习骄回来的时候阿姨刚买完菜回来,她看到习骄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有些高兴,“哎呀,小先生,您终于回来了。”习骄习惯性的扬起笑脸,“中午做点清淡的吧,不要太油腻。”“那行,”阿姨笑着点头,“温助理打电话说陸先生生病住院,也让我做清淡点的菜送到医院。”习骄一愣,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阿姨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知趣地离开客厅去了厨房。习骄和陸森结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陸家从军,从陸森爷爷往上走都是军人出生,但偏偏到了陸森这里出了偏差,既不从军也不从政,反而做起了商人,陸老将军当初还为了这事气的进了医院,陸森倒是不以为然。习骄与陸森的婚姻来的也十分狗血。陸森六岁时他的母亲被绑架,当时习骄的母亲与陸夫人一起,为了保护陸夫人,习骄母亲谎称自己才是陸夫人,陸夫人半路被绑匪抛下,而到威胁勒索的时候绑匪才知自己被骗,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习骄的母亲。习骄父亲是陸父的副官,在一场救援中,习骄的父亲为救陸父而去世,那年习骄才十岁。自此习骄成了孤身一人,习骄的父母都是因陸家而去世,陸父实在愧对于这个孩子,便把习骄带回了陸家,婚约便是那时订下的。陸父一生荣誉不断,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习骄,他勒令陸森必须与习骄结婚,并且好好待他,陸森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多热忱。大学毕业后按部就班,履行诺言与习骄结婚。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桩美事,但只有习骄知道,他与陸森走不到头,即便他爱陸森。因为陸森不爱他,又或者说陸森从始至终都从未在意过他,不在意,便也就无所谓。而这才是习骄觉得最悲哀的地方。他宁愿陸森和陸家反对婚约,宁愿陸森对他冷嘲热讽,可陸森把他视为空气。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习骄还是不争气地起身往厨房走,他挽起袖子对阿姨说,“阿姨,帮我和点面吧,阿森他可能吃不了什么,他爱吃饺子,我给他包点,你待会儿一起带过去。”“好嘞,好嘞,我这就和面,“阿姨笑得合不拢嘴,“这陸先生最爱吃的就是你包的饺子了,这要是你哪天没在啊,陸先生想吃饺子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习骄听到这话一怔,他强牵起一个笑容,“哪有那么夸张,阿森他就是图吃饺子方便。”包完饺子,习骄随便吃了点便上楼补觉。心里揣着事,习骄也睡不踏实,下午三点就悠悠转醒。阿姨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说晚上陸森也会回来。习骄惊诧,“他不是住院吗?怎么要回来?”阿姨作为一个中年妇女,家里的孩子和夫夫俩差不多大,看到年轻人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陸先生执意要出院工作,温助理拦不住,最后好说歹说先生才同意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就是不肯待在医院。”习骄捏紧楼梯扶手,他知道陸森是个工作狂,但身体也不是这么糟蹋的,他无奈叹了口气,吩咐阿姨,“阿姨,明天我休息,你帮我买点煲汤的食材,我做点儿给阿森补补身体,别告诉他是我让你买的。”“哎哎哎,好嘞。”阿姨最喜欢的就是像习骄这样温柔顾家的omega,把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这谁看了不喜欢?陸森回家,习骄的鸡汤刚好出锅,他听到玄关的动静,摘下围裙,跟阿姨说,“汤盛出去吧,辛苦了。”陸森还穿着医院那件白衬衫,他看到餐厅里习骄瘦弱的身影又忍不住拧了下眉,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径直朝楼梯走去。因为男主人的归家,晚餐格外丰盛,摆在饭桌中央当仁不让的是习骄熬的鸡汤。汤汁透亮,远远就能闻到清甜的味道,鸡肉入口即化。习骄小心翼翼观察着陸森喝汤时的反应,见对方没有皱眉露出反感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最后鸡汤被一扫而空,习骄有些开心,他吃完饭以后去别墅区散了会儿步,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夏天的天黑意味着时候已经不早了,习骄一看时间,快八点了。他特意去了二楼的书房看了一眼,果然还亮着灯,便又去厨房做了点夜宵,让阿姨九点给陸森送去。“别说是我做的。”习骄叮嘱。习骄以为陸森说的休养一段时间是十天,再不济四五天也行,结果没想到是一天都不到,他午睡起来,阿姨跟他说陸森下午去公司上班了。纵使习骄脾气再好也有点儿生气了,但他也只能跟自己生闷气,然后又细心体贴的照顾陸森。“那他晚上回来吗?”习骄问。阿姨摇头,“估计不回来了,他走之前还吩咐我把他公寓打扫一下。”习骄叹气,这别墅是陸老爷子送的婚房,但夫夫俩结婚之后从未在一间卧室睡过觉,也从未同床共枕,起初两个月,陸森还会每天回家,后来忙不过来就在办公室的休息室睡,结果最后演变成陸森两个月都不回来一次,直接在公司旁边置办了一套公寓,方便上下班。自此,这偌大的别墅只有习骄还记得它是个家。陸森曾经与母亲在西南地区生活过一段时间,回帝都之后竟开始喜辣嗜甜,习骄为此还特意找了个老师学习。“我今天休完假后边也没时间回家,我做些咸菜和小饼干,你给阿森带过去,我做少一点,每次要看着他吃,别让他吃太多,这些东西吃多了不好,他又嘴馋,他衣帽间的衣服我都熨好装好了,待会儿你一起送去他那边。”习骄边叮嘱阿姨边往厨房走。阿姨仔细记下来之后还不忘夸赞习骄,“陸先生能娶到这么贤惠的omega,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但习骄只是笑了笑,没吭声。习骄做住院总快一年,原本医院定的也是一年,但现在还有一个月就满一年了,还没见领导安排接班人,临近毕业季,科室报名的规培生竟然只有三个。没人报名就意味着没人干活,所有人的心都拔凉拔凉的。更倒霉的是,院领导还要从各科室抽派人前往江城分院。江城,一个和帝都隔了接近两千公里的偏远三线城市,谁去了那才是真的倒霉。只有习骄欣然接受,甚至只有他一个人自愿申请去江城,只不过申请半路被主任拦下来了。主任拽着习骄的申请单气的直跺脚,“你三十岁都没有,去那鬼地方干什么?你当住院总的时间一到,升主治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帝都大学的博士一过,前面的路那是坦坦荡荡,没有任何阻碍,你现在跑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你脑子被门挤了啊?”习骄抿唇不语。主任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又走,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习骄的申请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只要我在急诊科一天,去江城的事你想都别想。”看着科室里两个大佬吵的不可开交,其余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敢说,习骄倒是镇定,他平静的点点头,“知道了,主任。”主任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他哼哼两声,告诉习骄,“过两天新的规培生就来报道了,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尽量多安排几个下来,你也轻松些。”陸家每个月会有一场家宴。陸老将军在军队时就说一不二,更遑论在家里,他立的规矩自然是没人敢坏,除了陸森。一脉单传,还是顶级Alpha,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陸老将军对这唯一的孙子那也是好的没话说,所以这家宴来不了就来不了,但习骄却不敢。他是陸森的omega,两人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夫,陸森是亲孙子,可他不是,而他嫁给陸森本就是高攀,所以陸家的规矩他怎么敢坏,每一个月哪怕再忙习骄都必须回陸家老宅一趟。即使每次都只有他一人。陸老将军除了陸父这个孩子,还有个omega女儿。儿女双全的陸老将军其实要更偏爱女儿一些,但女儿却偏偏要和一个地头蛇结婚,这地头蛇还心术不正,陸老将军是一点儿也看不上这女婿,所以连带着两个外孙也不待见,但好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孩子,他还是会分出一些喜爱,虽然没多少。习骄到老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毕竟从市区到郊外还是有段距离,再加上晚高峰堵车,路上耗费的时间自然不少。管家老早就候在门厅等了,他看到习骄眉眼间无法掩饰的疲惫有些心疼,“医院很忙吗?怎么比上个月更瘦了?”习骄摇头,“还是老样子,就是天太热了,您知道的,我不喜欢热。”管家连连点头,“这倒是,快进来吧,陸将军他们都到了,就等你和……”说到这,管家顿了顿,看了一眼习骄身后,又没人,“森少爷又没来啊?”“他公司有个会走不开,但他给爷爷带了礼物的,咯,”习骄提了提手里的酒盒,“爷爷最爱的酒,待会儿给他解解馋,您少给他倒点儿,他跟阿森一样,贪嘴,不能喝多了,不然血压又得升上去。”管家喜笑颜开,“还是骄骄想的周到,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我特意吩咐他们做了桂花莲子羹,你最喜欢的。”“谢谢管家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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