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吃瘪

　　夜色如墨，林间的雾气愈发浓重，王一博勒住缰绳，胯下的黑马不安地喷着鼻息，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

　　他语气淡淡：“就在这儿歇息吧。”

　　“行，”单良杰从马下上来，取下牛皮水囊，他皱眉晃了晃，“啧，没水了。”

　　施三驾着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车前挂着两盏素纱灯笼，在夜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紧接着，车帘子被掀起，肖战探出身来递过去羊皮水囊，“我有水，你要喝吗。”

　　单良杰见状连忙摆手，“陛下，这使不得，”他表情瞧着诚惶诚恐，“臣怎敢用陛下的水囊。”

　　肖战手腕一翻，水囊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语气清淡，“没事，皇叔多给我准备了一个。”

　　单良杰双手接过水囊，那模样要多忠诚就有多忠诚，“多谢陛下。”他说着的塞子仰头灌了几口，清水滑过喉咙的瞬间，几乎要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肖战快步走到王一博面前，“皇叔，咱们为什么不住客栈或者驿站？”

　　“住客栈多无趣，”单良杰接过话，“哪有在这荒郊野外有意思，更何况若是住客栈跟驿站也有暴露的风险。”

　　“这样啊，”肖战生得双瑞凤眼，似洁净玉兰，眼眸清澈透亮，眼尾轻轻一弯，勾出一点点弯月的轮廓，“睡在山林之中也蛮有趣的。”

　　王一博让施三生火，目光看向肖战，“夜里蚊虫会多一些。”

　　肖战摇摇头，“没事，反正有皇叔给我准备的驱蚊香囊，”他说又抬头望了望被树影割裂的夜空，月光从枝叶间隙漏下，在那玉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不过这深山夜色也太恐怖了，会不会有野兽…”

　　刚刚还毕恭毕敬地人，这会儿又恢复秉性，单良杰笑着说，“有，还会吃人。”

　　“啊？”肖战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强作镇定地挺直了背脊。

　　“陛下有所不知，”单良杰故意拖长声调，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着恶作剧的光，“这深山的野兽特别凶猛，不等人死透了，就开始吃，咯嘣咯嘣的特别吓人。”

　　肖战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他又往王一博身边靠了靠，“我才不怕这些。”

　　王一博见他如此，皱着眉头看向单良杰，“好了，就你话多。”

　　单良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没事，我胆子挺大的，”肖战嘴上这么说，手指却悄悄抓住王一博衣服，“而且既然咱们出来了就不用叫我陛下了，你叫我阿战就行。”

　　单良杰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怎么能行，陛下的名讳哪能是臣，”

　　“出门在外，不必拘那些虚礼，”肖战一摆手打断他，语气里透着几分鲜见的执拗，他忽地转向王一博，眼尾微扬：“对吧，皇叔，”话到嘴边又顿住，自己先笑出了声，“不对，这般称呼也不妥。”

　　他偏头思忖片刻，月光在长睫上投下细碎光影，忽而眉眼一弯：“一博。”

　　二字唤得清亮，尾音却轻轻一颤，像是试探，又像是藏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王一博眸光微动，将他这点小心思尽收眼底，月色在唇边酿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是啊，阿战。”

　　这声“阿战”被他低沉的嗓音裹着，像一坛陈年花雕，醇厚得让人心尖发颤。

　　肖战只觉得耳根一热，那两个字在心头滚了又滚，只教人心生欢喜。

　　他慌忙蹲下身子去拨弄篝火，却掩不住唇角翘起的弧度，火光映得眼尾那抹红愈发艳了。

　　单良杰瞧了半天发现感情自己被利用了，他内心啧啧两声，不愧是冯玉教出来的，为了达到目的善不罢休的狐狸。

　　片刻后。

　　王一博凝视着肖战被火光映照的侧脸，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可皇，一博…”肖战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其实有些怕...”

　　火光在王一博眼中跳动，他唇角微扬：“方才不是还说胆子大得很？”

　　“那都是逞强...”肖战耳尖泛红，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柴火的噼啪声盖过，“我不想在你们面前丢脸...”他鼓起勇气抬眸，“你...今晚能陪我吗？”

　　王一博喉结微动，“睡吧，我守着你。”

　　“你不睡么？”肖战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我与良杰轮值守夜。”王一博拨弄火堆，火星四溅，“安心睡吧。”

　　肖战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好！”那雀跃的语气，倒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承诺。

　　王一博见他应下却仍坐在原地不动，火光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怎么不回马车歇息？”

　　“我陪你守夜啊，”肖战声音轻软，他拿着木棍随意在地面戳着，“我怕你自己一个人无聊。”

　　王一博薄唇微启正要说话，肖战却突然转向单良杰，眼睛亮晶晶地抢先道：“单将军快去歇息吧！”

　　单良杰抱臂靠着树身，剑眉高高挑起：“阿战这般生分作甚？”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出门在外，唤我良杰便是。”

　　篝火噼啪炸开一朵火花。

　　肖战耳尖微红，却抿着嘴不肯改口，“还是算了，太拗口了。”

　　“……”单良杰不明白这两个字哪拗口了。

　　王一博的目光无声地落在肖战身上，唇角刚扬起一丝弧度又迅速抿平。

　　他别过脸去，望向远处摇曳的树影，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夜风拂过，将他垂落的发丝吹得轻轻晃动，“你现在不睡，明天有你困的时候。”

　　肖战嘴里嘟囔：“我可以明日在马车上睡。”

　　“是吗？”王一博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促狭，“那就，辛苦阿战了。”说罢利落地站起身，衣袂带起一阵微风。

　　“等等！”肖战慌忙伸手，却只抓住一片衣角，“你去哪儿？”

　　“回马车就寝，”王一博头也不回，声音里却藏着笑意，“不是你说要守夜，那就好好守着。”

　　单良杰瞧着肖战吃瘪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肖战一记冷眼看过去。

　　单良杰立刻闭眼装睡，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嘟囔囔，“困了困了，我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