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目的

书名:林禾另一个我
作者:Clud Q

我脚步一顿;这两年村里的田地就像被抽干了精血,失去了生命力,麦穗瘪得像空壳,要么长出些畸形的穗子,土豆长得比鸡蛋还小;粮价还翻着跟头往上涨,村口老张家上个月已经开始吃树皮了。

还没到大队部门口,鼎沸的人声已经传进耳朵。人群像炸了窝的马蜂,嗡嗡的议论声里裹着几声刺耳的哭嚎:

“又抬出来一个!”

“作孽啊...这都第几个了...…”

“谁家汉子这么倒霉?”

“哪还认得出人样啊!缺胳膊少腿,有的脸皮都没了,就剩半拉身子...…肠子都...…”

我拨开人群挤到最前排,四具残破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

那些面孔已经扭曲得看不出人形,腐烂皮肤下泛着暗红的肌肉,脖颈处的肌肉组织不翼而飞,裸露的颈椎骨白得刺眼。更令人作呕的是,无数蛆虫在腐肉间蠕动,像一锅沸腾的米粥般翻滚着,从空洞的眼窝和撕裂的腹腔里进进出出。

正当我俯身想看得更仔细时,身后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回头就见陈宇直挺栽倒在地,压倒了几个正在嗑瓜子的大妈。

“要死啊!这后生咋说倒就倒理!”

“快来人呐!出人命啦!哎哟,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我赶紧架起陈宇绵软的身子,对惊魂未定的大妈们赔不是:“对不住,姨们,我朋友见不得这场面。”

“哎呦喂,吓死个人!”大妈拍着围裙上的灰,扯着嗓子喊:“老汉!快来给这娃看看!”

人群像密实的麦垛,拖着个昏迷的人根本寸步难行。我干脆一个发力把陈宇拦腰抱起,他垂落的手臂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活像条离水的鱼。等把陈宇交给提着药箱赶来的赤脚医生,我重新挤回尸体旁。

四具尸体虽然面目全非,但从尸体上仍能看出生前都是体格健壮的汉子。他们穿着粗布衣裳,手掌上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农活的庄稼人,和城里人养尊处优的手截然不同。可如今,这些健硕的身躯却像被野兽撕咬过一般支离破碎...…

“有病毒,快走。”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蠕动,那个声音借我的嗓子发出警告。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人群中引爆;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啥?有毒?!”“快跑啊!要死人命人啦!”“别推!踩着我娃了!”恐慌像瘟疫般蔓延,村民们互相推搡着后退,有人甚至被挤得跌进了田埂里。

混乱中,我感觉到那个声音在记忆深处颤抖“我记得,我们那边因为某种病毒,所有人都病死了。”

我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连退数步,后背撞上树干才停住;在脑中厉声质问:“你是说这些尸体携带病毒?会传染?具体是什么病?怎么感染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具体症状是什么?潜伏期多久?”握紧的拳头指甲已经陷进掌心的肉里。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记得了。”那语气活像个迷路的孩子,与往日的嚣张判若两人。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病房天花板、医护人员模糊的身影......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却让我冷汗涔涔。就在我扶着树干试图稳住身形时,一个戴着褪色的帽子老人从人群中走出;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威严,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这些尸体,是谁带回来的?”那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支书。

几双粗糙的手犹犹豫豫地举了起来。

我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身上——王文俊,县里派来的扶贫干部。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是我组织的搜救队…...我们在后山坳里发现了这些遗体;当时想着万一是失踪的村主任他们...…”这个城里来的年轻人总是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即使在田间地头也坚持系着领带,活像个走错片场的银行职员。

我暗自冷笑,这个王文俊自从驻村以来,就热衷于搞些华而不实的"扶贫创新”——让村民种经济作物结果血本无归,害得老张家赔光了积蓄。现在村主任失踪,他倒是一副领导做派,整天拿着小本本在村里指手画脚,这个年轻人太急于证明自己。

“村主任他们进山几天了?”我盯着王文俊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裤缝。

王文俊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短暂地遮住了他的眼神,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手指在某一页上点了点,“五天了,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前天就返回的。”他说到这里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我们昨天组织搜救队进山,结果只找到这些已经辨认不出相貌了,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村主任他们......”

我简直要被这种逻辑气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不确定,你们就把这些可能携带病毒的尸体直接运村里?”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这帮人是嫌命太长吗?

周围村民开始骚动起来,几个妇女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男人们则不安地交头接耳。

有人小声嘀咕:“这娃说得在理,万一真是瘟疫!这要是传染可咋整…...”“造孽啊!要是是瘟疫..….”

“所有人听着!”王文俊突然提高音量,“这些尸体很有可能有传染病,所以必须立即处理。我并不知道这些人有传染病毒,但我更怕我认错没能把村主任带回来,毕竟山上有……竟然这些身体有病毒,那么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靠近这片区域,等县里的防疫人员来处理!”

我抬眼看向正在安抚村民的王文俊,他脸上担忧的表情下,那双眼睛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或许,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村民们面面相觑,但很快在村干部的组织下开始疏散。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王文俊指挥若定的样子。

“他表现得太过冷静了,太过淡定了,不是吗?那个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低语,带着一丝讥讽,“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可不像是在真心实意保护村民。”

我盯着王文俊的背影。那个年轻干部正指挥着几个村民用塑料布盖住尸体,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像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他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或悲伤,只有一种令人不适的...…专业感。

“我知道这种人会不择手段往上爬,”我在心里回应,“但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掩盖什么。”

“病毒。”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记忆,“在我的世界线里,一切是以另一种方式开始的…...那是也是一场席卷全球的生化灾难。”

这个模糊的回答让我烦躁起来:“又是‘不知道’?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我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了。”

声音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冰水滴在脊梁上,声音带的些许无所谓道“你不必在意我是否存在,只要你活着就行……帮我找到她。”

我听了有些迟疑“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记不清,现在又要我找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我忍不住讽刺道“这个不好办,毕竟我们的时间各不相同。”

他突然控制我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就在那一瞬间,熊熊的火焰如恶魔般迅速爬上了我的手臂,手臂上的皮肤在高温的炙烤下,渐渐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像被撕裂的纸张,让人触目惊心。

陌生记忆如潮水反复冲刷着我的意识。不属于我的记忆一遍一遍浮现出。

“哥哥,爸爸妈妈还会回来吗?他们是不是不要小溪了?”带着鼻音的提问响起时,扎着歪辫子的小女孩突然清晰起来。一张小脸——圆得像满月的脸蛋上挂着泪痕,她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肉乎乎的手正攥着我衬衫下摆。

镜中人弯腰与她平视,突然伸手扯住她苹果般的脸颊:“我们小溪啊,那么可爱怎么会不要呢.…..”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画面如碎裂的镜片般重组。稚嫩的童声陡然拔高:“哥哥快走!”我感受到自己撕裂的喉咙,声音卡在喉咙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记忆在此刻被硬生生掐断。

然而那童声又像催命符般响起:“哥!他们来了!”我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声音:“别怕……站在我身后!这次我一定不会...…”记忆在此刻被粗暴剪断。

臂间跳动的火焰倏地熄灭,皮肤上连灼痕都未曾留下。“她是我妹妹,找到她,救她。”那个声音急切道。

还没来的及回答,耳鸣如同警报般炸响,视野里的景物开始溶解。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迷迷糊糊醒来,刺眼的阳光正透过破窗户照在我脸上。陈宇那张大脸突然凑到我跟前,手里晃着一块肉,跟逗狗似的。

“林禾?还活着没?”他贱兮兮地把肉在我鼻子前晃来晃去,“我用这块肉贿赂你家狗大爷半小时了,它连尾巴都不摇一下。”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拿五花肉逗狗?炒饭吃素的你不知道?”炒饭在旁边配合地打了个喷嚏,一脸嫌弃地别过头。

“嘿!前两天还吃我带的肉骨头呢!”陈宇不服气地嚷嚷,转头对炒饭说:“狗哥,你这变心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我揉了揉炒饭的脑袋,在心里试着呼唤那个声音,却像对着空谷喊话,只剩下我的回声。

陈宇蹲下身手里举着那肉“炒饭~看这是什么?爹地那么疼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晃着肉。

我抄起枕头砸过去:“别教坏我家狗。”他灵活躲开“昨天你昏过去的时候,可是我把你扛回来的。”“放屁,我后背都磨破皮了。”

炒饭是个护主的,突然冲过来,一口咬住陈宇的裤腿就往外拖。“哎哎哎!松口!这是我最后一条好裤子了!”陈宇手忙脚乱地掰着狗嘴,“林禾你快管管你家祖宗!”

我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炒饭,送客。”“你们主仆俩合伙欺负人是吧?”陈宇一边被拖到门口一边骂骂咧咧,“行,你个始乱终弃渣男!”

我爬起来了抬脚就踹:“滚远点,一身脂粉味熏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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