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海滨酒店度假村门口的路灯亮得恰到好处，暖黄的光洒在余音身上，他攥着衣角站在那里，时不时抬头望向路口。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辆黑色宝马平稳地停在路边，车灯熄灭的瞬间，宁雅就从副驾驶座上蹦了下来，白色的连衣裙裙摆扬起一个轻快的弧度。“余音！”她隔着几步远挥手，声音清脆得像风铃，“让你久等啦！”
梁笙随后从驾驶座下来，今晚他穿了件挺括的白色衬衫，领口系着深色领带，外面套了件浅灰色格子马甲，下身是笔直合身的黑色西装裤，没有一丝褶皱。晚风拂过，掀起他额前几缕碎发，露出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像浸了星光，带着一种沉静又吸引人的魔力。
余音盯着他看了两秒才回过神，脸颊猛地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袖口。
“余音，你等很久了吧？”宁雅跑过来，一脸嗔怪地指着梁笙，“都怪他，临出门前突然开了个破会，耽误了好一会儿！”
“没、没关系，我也是刚到。”余音连忙摆手，心里恍然——怪不得穿得这么正式，原来是刚从会议上过来。
“好啦好啦，别站着了，我们快进去！”宁雅一手拉着余音，一手拽着梁笙的胳膊，把两人拖进了音乐节会场。
会场里热闹得像个音乐集市，大大小小的乐队占据着不同角落，大提琴的醇厚、小提琴的悠扬、萨克斯的慵懒，甚至还有口琴的轻快，各种旋律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流动的乐章。
余音站在入口处看了会儿，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他从小就没什么音乐天赋，对这些能驾驭乐器的人格外佩服。
宁雅像只快活的小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指着那边的鼓手说“这人打鼓好帅”，一会儿又吐槽那边的吉他手“姿势太做作”。
梁笙跟在旁边，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线，偶尔被宁雅追问得紧了，才敷衍地“嗯”一声，惹得宁雅气鼓鼓地瞪他。
余音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渐渐放松，嘴角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开始认真享受这场音乐盛典。
突然，宁雅眼睛一亮，拽了拽余音的胳膊：“小音！你会不会唱歌？”
余音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地回答：“会、会一点点。”
“太好了！”宁雅拍了下手，指着不远处的报名台，“那边有个小型歌唱比赛，我可以拉小提琴给你伴奏，我们去试试吧？”
“这……”余音有些犹豫，“可是我好久没唱了。”他说的是实话，其实他唱歌不算差，虽然没学过专业技巧，但节奏感和音准都不错，高中时还参加过校园歌手比赛，拿了个二等奖。那时候收到了不少情书，有女生的，也有男生的。自那以后，陈砥就再也不让他参加任何和音乐相关的比赛，他也就渐渐不唱了，算起来，已经有三年多没在人前开口。
“没关系呀，重在参与嘛！”宁雅说着，不由分说就往报名台跑。
“你会唱歌？”旁边的梁笙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嗯，会一点点，以前参加过学校的比赛。”余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梁笙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目光重新投向场内的乐队。
没过多久，宁雅一脸郁闷地回来了：“小提琴伴奏的名额满了，只剩钢琴了。”话音刚落，她眼睛又亮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报名表，“不过我报了钢琴伴奏！
梁笙，你钢琴不是弹得超厉害吗？就当帮小音一个忙啦！”
“我不参加。”梁笙想都没想就拒绝，语气干脆。
“不行！”宁雅立刻反对，“小音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怎么能扫他的兴？”
“真的没关系，不用麻烦……”余音站在中间，尴尬得手足无措。
梁笙看了看余音泛红的耳根，又瞥了眼宁雅期待的眼神，沉默几秒，突然改变了主意。“下不为例。”他接过报名表，低头认真填写起来，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轮到余音和梁笙上场时，台下已经聚了不少人。余音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站在一身正装的梁笙身边，两人的装扮明明很不搭，却奇异地透着一种和谐感。
他们选的是一首《小幸运》，旋律简单，在一众炫技的表演里显得格外朴素，几乎没什么竞争力，但余音对这首歌还算熟悉，至少不会忘词。梁笙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后台时淡淡问了句“确定是这首？”，得到肯定答复后，便点了点头。
聚光灯亮起，梁笙在钢琴前坐定。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流畅的前奏便倾泻而出，像山涧的溪流，清澈又温柔。余音深吸一口气，随着旋律缓缓开口。
他的嗓音不算清亮，却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润，像晚风拂过湖面，轻轻柔柔的，没有复杂的技巧，却透着一股真诚的感染力。
“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唱到这几句时，余音的声音微微发颤。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无数画面——高中时陈砥冒雨给他送伞，两人在雨里笑得像傻子；一起在操场看星星，陈砥说“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还有争吵时，陈砥红着眼问“你就这么不信我？”……
十年光阴，那么多回忆，到头来却只剩曲终人散。
陈砥，遇见你，或许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可这份幸运太沉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们大概真的是有缘无分，偷来的幸福，从来都留不住。
一曲终了，钢琴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余音才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他转过头，正好对上梁笙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时候，余音才感觉到脸颊一片湿润。他慌忙抬手抹了把脸，心里懊恼——真是丢脸，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了。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余音和梁笙一起鞠躬，走下舞台。他们都知道，这样简单的表演肯定晋级不了，心里倒也没什么失落。
“音音你太棒了！”宁雅早就等在后台，一见到他就冲过来，竖起大拇指，“唱得太好听了！梁笙，你说是不是？”她说着，还重重拍了下梁笙的肩膀。
梁笙的目光落在余音微红的眼尾，沉默几秒，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嗯，很好听。”
这是余音第一次看到梁笙笑。他的薄唇轻轻扬起，深褐色的眼睛里像是落进了细碎的光，原本冷漠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透着一种沉静的温柔。余音看得有些失神——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哎呦呵，”宁雅夸张地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梁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梁大少爷竟然会夸人？那你也夸夸我啊！我刚刚帮你们报名也很辛苦的！”
“夸你？”梁笙挑眉。
“对啊对啊！”宁雅一脸期待。
“小短腿。”梁笙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梁笙你找死！”宁雅瞬间炸毛，一蹦三尺高，“老娘腿长着呢！你说谁小短腿？你才短，你什么都短！”
余音站在旁边，无奈地扶了扶额。
就在这时，宁雅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嗯嗯啊啊说了几句，挂了之后一脸歉意：“小音，梁笙，我得先走了，我姑姑从美国回来了，刚下飞机，家里人等着聚餐呢。”
梁笙皱眉：“我送你。”
“不用啦，李叔已经在门口等我了。”宁雅摆了摆手，又冲两人挤了挤眼，“你们好好玩，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夜色！”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会场里突然只剩他和梁笙两个人，余音觉得空气都变得有些凝滞。他偷偷看了眼梁笙，对方正望着场内的乐队，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梁笙，你要是还有事的话，我们……”
“去海边走走吧。”梁笙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啊？”余音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好的。”
两人肩并肩走在沙滩上，余音这才发现，梁笙是真的很高，比陈砥还要高出小半头，他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对方的侧脸。梁笙的腿长，步子迈得又大，余音只好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像只生怕被落下的小狗。
走在前面的梁笙似乎察觉到了，他侧头看了眼旁边小跑着的余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放慢了脚步，等他追上来。柔软的沙滩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一前一后，慢慢变成了并排。
晚上的海边很凉快，带着咸湿气息的晚风徐徐吹来，拂过脸颊，带走了白天的燥热。大部分人都留在会场里看表演，海边格外安静，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一下一下，温柔得像在哼歌。
“你唱歌很好听。”
梁笙突然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轻，却清晰地传到余音耳朵里。话题来得太突然，余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颊又开始发烫。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