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好吧……”余音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也没有那么好听，我其实不懂音乐的。”
“刚才唱歌的时候，为什么哭了？”梁笙停下脚步，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他转过头，深褐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格外清亮，没有一丝杂质，却像有漩涡似的，让人看不透心思。这个问题，他从舞台下就想问了。
余音没想到他会追问，一时语塞，磕磕巴巴地找借口：“就、就是唱得太投入了，有点入戏……”
“入戏？”梁笙微微倾身，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是对谁的感情，入了戏？”
“我……”余音的喉结动了动。他该怎么说？说那份感情是卑微到尘埃里的单相思？是被人踩在脚下、像垃圾一样丢弃的执念？这些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口。
梁笙看着他为难地抿紧唇，眉峰轻轻蹙了下，却没放过这个问题，反而更直接地问：“是陈砥，对吗？”
余音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他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陈砥？
“我没别的意思。”梁笙察觉到他的紧绷，语气放缓了些，“那天在学校停车场，我碰巧看到你们了。虽然不知道车里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形，不太好。”
余音瞬间想起那天脖子上的红痕，大概是被他看见了。羞耻感像潮水般涌上来，他下意识地往衣领里缩了缩。
“这世界上，没有谁的做法是绝对正确的。”梁笙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浪，声音被风吹得很轻，却字字清晰，“有时候，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可能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罪孽深重，但很多时候，是你自己在不断强化这种感觉。”他转头看向余音，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包袱这东西，人人都有，却人人都想甩掉。越想甩，它越沉，最后压得人喘不过气。其实最明智的办法，是把它拿下来——不是丢掉，是记住，然后带着它往前走。”
余音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吗？可以这么理解吗？长这么大，除了妈妈，还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梁笙看他呆呆的样子，像只被喂了食的小兔子，眼里带着点感动，又有点茫然，忽然觉得这人除了傻气，倒也挺可爱。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余音的头顶，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好了，回去吧。”
余音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力道大得像是要撞开胸膛。他望着梁笙转身的背影，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梁笙，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晚上回到宿舍，余音洗完澡，穿着件宽松的海绵宝宝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梁笙那张俊美的脸总在眼前晃，他说的话也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怎么都挥不去。
他竟然会关注自己，竟然没有看不起自己……余音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尖像被羽毛搔过，痒痒的。一定是宿舍太热了，连个电扇都没有，才会这么躁……
“叮咚——”手机突然响了，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这么晚了，会是谁？多半是通信公司的垃圾短信吧。
余音随手点开信箱，看清发送人的号码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号码，他背过千遍万遍，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短信内容很短：【明天晚上来见我。】
余音盯着那行字，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到底算什么？他心情好时，召之即来，给个笑脸；心情不好时，自己连垃圾都不如。这无形的枷锁，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忽然感到一阵厌烦和不安。原来，自己也没想象中那么“坚定”，没那么甘之如饴。
周五下午，余音上完课就去了冷饮店打工。刚推开玻璃门，就看到了窗边的熟悉身影——是梁笙。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配黑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米白色的运动鞋。头发没抹发胶，额前的刘海随意地搭着，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些温润。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时不时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一口。这是余音第一次见他穿休闲装，竟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余音走过去，小声打了个招呼：“自己一个人来的？”
梁笙抬头，点了点头。
“宁雅没跟你一起？”
“嫌她吵，扔家里了。”梁笙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余音忽然有点羡慕他们。梁笙虽然总表现得不耐烦，可他看得出来，他和宁雅之间有种旁人插不进的亲密。
“帮我再续一杯吧。”梁笙举起空了的咖啡杯。
“好。”余音接过杯子，“想喝什么口味的？”
“浓缩吧，谢谢。”
余音端着杯子走到后台，看着磨咖啡机出神。浓缩咖啡那么苦，一般人根本喝不惯，果然，像自己这种不喜欢咖啡的人，是不懂这种“苦”的。
坏了，忘了问他加不加牛奶和糖了。余音皱了皱眉，转念一想，点浓缩的人，多半就爱那个苦味吧。可他早上看梁笙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好像挺累的……余音盯着料理台上的糖罐和牛奶盒看了会儿，拿起勺子，加了两勺糖，又倒了两勺奶，轻轻搅了搅。
他把咖啡端给梁笙，对方道了声谢，修长的手指捏着杯耳，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余音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赶紧解释：“对不起，我是不是糖加多了？我看你有黑眼圈，可能挺累的……”他抿了抿唇，声音更小了，“其实喝太苦的东西不一定提神，甜一点的，或许能缓解疲劳，让人放松点……”
梁笙听着他小声辩解，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只做错事的小兽，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倔强，忽然觉得好笑。他端起杯子，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看着余音，认真地说：“很好喝。你的意见不错，以后我会考虑的。”
余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被泼了层红颜料，连耳根都透着粉色。
傍晚六点，余音准备下班，却看到梁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梁笙的肩膀：“梁笙，醒醒，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梁笙缓缓抬起头，深褐色的眸子里布满红血丝，写满了疲惫，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好。”
“你是不是不舒服？”余音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有点担心。
“嗯，有点头疼，没事。”梁笙说着，拿起电脑就要起身，可刚迈开一步，身子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余音赶紧伸手扶住他，把他按回椅子上。
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了梁笙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吓了他一跳：“好烫！你肯定发烧了！我陪你去医院打一针吧？”
“不用，吃点退烧药就好。”梁笙摆了摆手，语气虚弱。
“你怎么过来的？”
梁笙指了指门口停着的车。
“你这样肯定开不了车。”余音想了想，“要不你去我宿舍吧？离这儿近，你先歇会儿，等烧退了再走。”
梁笙本想说让司机来接，可看到余音眼里的担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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