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舰降落在学院停机坪时,苏郁还缩在座位角落,用帽檐挡住半张脸。
临时标记的效果还在,后颈的腺体像被贴上了块温热的烙铁,那股属于凌砚的冷冽气息盘踞在感官里,既让他安心,又让他羞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Alpha投来的好奇目光——顶级Alpha的标记信息素像无形的宣告,哪怕极其微弱,也足以让其他Alpha察觉到“所有权”的意味。
“下来。”凌砚的声音在舱门旁响起,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作训服,手臂上的绷带换成了隐形修复贴,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眼底的红血丝泄露了彻夜未眠的疲惫。
苏郁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刚走到舱门口,就被凌砚一把抓住手腕。男人的掌心微凉,力道却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将他带离了人群。
“凌教官,苏同学,等等!”林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背着个巨大的背包,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们没事吧?听说昨天遇到铁脊兽了?”
“没事。”凌砚言简意赅,目光落在林野身上,带着审视。
林野被他看得有点发毛,挠了挠头:“那个……苏郁,你的脸色好差啊,是不是吓着了?要不我请你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苏郁下意识地往凌砚身后躲了躲,临时标记让他对除凌砚之外的气息格外敏感,林野身上淡淡的Beta信息素此刻也让他觉得有些不适,“我还有事。”
林野愣了愣,看了看苏郁,又看了看凌砚抓着他手腕的手,眼神里多了点了然:“哦……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直到林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凌砚才松开手。苏郁的手腕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
“去收拾东西。”凌砚的声音很平,“半小时后,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苏郁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这么急”,却在看到他眼底的坚决时把话咽了回去。临时标记的信息素在体内轻轻躁动,像在催促他服从。
苏郁的宿舍很简单,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只有一个巨大的工具箱放在床底,里面塞满了各种机械零件和改装图纸。
他动作飞快地收拾着行李,把抑制贴、备用防护服和几件换洗衣物塞进背包,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家族医生给的那支强效抑制剂也放了进去。
那是爷爷留给他的最后一道防线,据说能在紧急情况下彻底封闭Omega的信息素,代价是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苏郁吓得手一抖,抑制剂差点掉在地上。
“好了吗?”是凌砚的声音。
“……马上。”他慌忙拉上背包拉链,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凌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学院禁止吸烟,他只是习惯性地夹着),夕阳的金辉落在他银灰色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到苏郁背着背包出来,他直起身:“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谁都没说话。路过训练场时,几个正在训练的Alpha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那不是凌教官吗?他旁边那个是谁啊?”
“好像是指挥系的一个Beta,叫苏郁……”
“ Beta?可我怎么闻到点Omega信息素的味道?还混着凌教官的气息……”
苏郁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那些议论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后颈的腺体又开始发烫。
“别跑。”凌砚伸手抓住他的背包带,迫使他放慢速度,“他们不敢乱说话。”
“可他们……”
“嘴长在别人身上。”凌砚的声音很淡,却带着安抚的力量,“你越在意,他们越得寸进尺。”
苏郁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跟着他走。他能感觉到凌砚的信息素微微释放了些,像层无形的屏障,将那些窥探的目光和议论声都挡在了外面。
凌砚的公寓离学院只有两条街,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里。打开门的瞬间,苏郁愣住了——
公寓里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空旷。黑白灰的色调,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军事理论和机械工程的书,冰箱里只有几瓶黑咖啡和能量棒,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顶级Alpha该有的住所,反而像个临时落脚点。
“房间在那边。”凌砚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里面有独立浴室,缺什么跟我说。”
苏郁走进房间,发现里面竟然收拾得很干净,床单是新换的浅灰色,书桌上还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是整个公寓里唯一的亮色。
“这是……”
“之前的租客留下的。”凌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那盆多肉上,“忘了扔。”
苏郁没揭穿他——那盆多肉的土壤还是湿润的,显然是最近才浇过水。
“晚餐自己解决,我还有事。”凌砚转身想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别随便进我房间。”
“哦。”苏郁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
公寓里很安静,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和远处星港的鸣笛声。空气中弥漫着凌砚的信息素,淡淡的冷冽气息像无处不在的网,将他包裹其中。
临时标记的效果还在,可苏郁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慌。
他打开背包,摸出那支强效抑制剂,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冷的管壁。和凌砚住在一起,就像走在钢丝上,随时可能暴露身份。可奇怪的是,他心底却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像黑暗里的火苗,微弱却顽固。
凌砚的房间里,全息投影屏幕上正显示着苏郁的家族档案。
红色的加密等级旁,标注着“隐性Omega基因携带者”的字样,下面附着几张模糊的照片——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最后是少年时期的苏郁,眉眼间已经能看出现在的轮廓。
“三代前……苏明哲,隐性Omega,军方研究所编号734,死于基因崩溃。”凌砚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名字,眼底的情绪冷得像冰,“果然是这样。”
他关掉档案,调出另一份文件——《Omega权益修订案补充条款》,其中一条用红笔圈了出来:“隐性Omega享有与普通Omega同等的保护权,禁止任何形式的强制征用与研究。”
这是他昨晚熬夜修改的,却知道这条款几乎不可能通过。军方对隐性Omega的觊觎从未停止过,那些所谓的“研究”,不过是掠夺的借口。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苏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杯子,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我想问问,热水在哪里?”
凌砚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的红痕已经淡了很多。“厨房的净水器可以直接出热水。”
“哦。”苏郁点点头,转身想走,却又停住了脚步,“那个……教官,临时标记消失后,我是不是……”
“消失后再说。”凌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在这期间,老实待着。”
苏郁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低着头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凌砚才揉了揉眉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在躁动——临时标记让Alpha对Omega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尤其是在同一个空间里,这种欲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支信息素镇定剂,毫不犹豫地注射进手臂。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遍全身,那股躁动的欲望才渐渐平息下去。
“不能失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说,像是在提醒自己。
母亲的日记里写过:“Alpha的占有欲是毒药,既会杀死Omega,也会毁灭自己。”
他不能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的相处像走在平衡木上,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微妙的距离。
凌砚白天去学院上课,晚上回来就关在房间里处理文件,偶尔会出来拿瓶黑咖啡,和苏郁说不上三句话。
苏郁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么看书,要么摆弄那些机械零件,尽量避开和凌砚碰面的机会。可临时标记像条无形的线,让他总能清晰地感觉到凌砚的存在——他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在走路,甚至什么时候情绪波动了,都能通过那股冷冽的信息素感知到。
周三晚上,苏郁正在改装一个能量转换器,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心里一紧,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凌砚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右手紧紧抓着左臂的伤口,那里的修复贴已经被血浸透了。
“教官!”苏郁吓得冲过去,想扶他起来,却被一股力道挥开。
“别碰我!”凌砚的声音带着痛苦的沙哑,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冷冽的气息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像失控的野兽,“滚回房间去!”
苏郁被他吼得后退了两步,却没走。他能感觉到凌砚的信息素在剧烈波动,那是伤口感染的征兆——铁脊兽的爪子有辐射,看来还是发炎了。
“你受伤了,我去叫医生!”
“不准去!”凌砚猛地抓住他的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不准让任何人来!”
顶级Alpha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以如此狼狈的姿态示人,尤其是在苏郁面前。
苏郁被他抓得生疼,却突然冷静下来。他蹲下身,看着凌砚痛苦的脸,声音异常平静:“那我帮你处理。”
“你?”凌砚嗤笑一声,带着嘲讽,“一个Beta懂什么?”
“我不懂怎么处理伤口,但我懂机械。”苏郁的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修复贴上,“你这修复贴型号不对,辐射残留没清理干净,反而加重了感染。”
他转身跑回房间,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小型激光手术刀和几瓶消毒凝胶——这些都是他平时改装机械用的,消毒等级比普通医疗用品还高。
“相信我。”苏郁蹲在凌砚面前,举起手里的工具,眼神很认真,“或者,你想疼死在这里?”
凌砚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少年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坦诚。那股属于Omega的白梅香透过临时标记的缝隙渗出来,淡淡的,却像良药一样安抚了他躁动的信息素。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声音沙哑:“……小心点。”
苏郁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用激光手术刀切开感染的修复贴。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皮肉已经发黑,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肿。
“可能会有点疼。”他低声说,将消毒凝胶倒在伤口上。
凌砚闷哼一声,额头的冷汗掉得更凶了,却硬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苏郁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像羽毛拂过,带着微凉的温度,奇异地缓解了疼痛。
“你……”凌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开口,“为什么对机械这么懂?”
“爷爷教的。”苏郁的动作顿了顿,“他以前是机械师。”
凌砚没再问。客厅里只剩下消毒凝胶挥发的滋滋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气息。临时标记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交织,冷冽的钢铁味和干净的白梅香渐渐融合,形成一种新的、安稳的气息。
处理完伤口,苏郁帮他贴上新的修复贴,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
“好了。”他站起身,想收拾东西,却被凌砚抓住了手腕。
这一次,男人的力道很轻,像怕弄疼他。
“谢谢。”凌砚的声音很哑,眼底的红血丝还没退去,却清晰地映着苏郁的影子。
苏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凌砚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过来,不再是冰冷的压制,而是带着安抚的暖意,像寒冬里的炉火。
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那是临时标记在回应Alpha的靠近。
“不、不客气。”他慌乱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想跑回房间,却被凌砚一把拽进怀里。
男人的怀抱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味,却异常温暖。苏郁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有力的心跳声,像在敲打着他的耳膜。
“别躲我。”凌砚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苏郁,别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苏郁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凌砚的信息素在他体内轻轻游走,像在撒娇,又像在恳求。临时标记让他们的感官紧密相连,他甚至能感觉到男人心底那股深藏的孤独——像个从小就没人疼的孩子,明明渴望温暖,却又怕被灼伤。
“我没有……”他小声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凌砚低下头,鼻尖蹭过他的发顶,气息拂过耳廓,带着滚烫的温度,“是因为临时标记?还是因为……你其实并不讨厌我靠近?”
苏郁的脸瞬间爆红,连耳朵都烫得能煎鸡蛋。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凌砚说中了。
他确实不讨厌。甚至……有那么一点喜欢这种被信息素包裹的感觉,喜欢这种隐秘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联系。
“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凌砚轻轻推开了。男人的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耳尖有些发红:“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苏郁愣在原地,看着凌砚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门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客厅里还残留着两人信息素融合后的气息,温暖而安稳,像在冰冷的公寓里点亮了一盏灯。
苏郁摸了摸后颈的腺体,那里的刺痛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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