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宣德三年的寒夜，暗门后的石阶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苏芮扶着石壁往下走，指尖触到些凹凸不平的刻痕，凑近了才发现是星图的残片——北斗七星的勺柄被人用利器凿得格外深，像在给她指路。空气里的草药味越来越浓，混着种奇异的甜香，是星尘粉特有的气息。

“咔嗒。”脚下的石阶突然发出轻响。头顶的无影灯“嗡”地亮起，冷白的光线刺破黑暗，照得苏芮睁不开眼。等她适应了光亮，心脏骤然缩成一团——这哪里是什么静修秘所？

四壁是泛着冷光的合金板，严丝合缝得像口巨大的金属棺材。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蜂鸣，将当归与臭氧的味道搅在一起。金属桌上的平板电脑屏幕漆黑，却在她靠近时突然亮起，屏保是朵正在绽放的玉簪花，与萧景珩袖口的刺绣分毫不差。

最骇人的是对面那面墙。

整块防弹玻璃后的光屏被切成九宫格，正中央的画面里，陆沉舟正用银簪撬开苏芮盗走卷宗后留下的空匣，指腹在沉木内壁的星纹上反复摩挲。左下角的格子里，裴世卿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星尘粉，他正对着显微镜说话，唇形分明在说“守星人”。

而右上角的画面，赫然是萧景珩的书房。他正用银刀挑开沉木卷宗匣的夹层，里面露出半张泛黄的信笺，笔迹与周明玥的绝笔信如出一辙，只是末尾多了行小字：“卿用星砂改轨，北境危矣。”

“这是……”苏芮的指尖抚过玻璃，光屏突然切换画面，全息影像里的培养舱泛着蓝光，三个胚胎在营养液里轻轻浮动，基因链在舱壁上绕成北斗的形状。当镜头拉近，她看见最左边胚胎的标签上写着：“TX-2045-Sub，母本：苏芮（第七代守星人），父本：[加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裴世卿真的用她的基因……苏芮捂住嘴，视线扫过培养舱旁的操作台，上面摆着枚熟悉的青铜符牌，与周明玥发间的银簪能拼合成完整的北斗。

“身份验证通过。”平板电脑突然发出电子音，屏幕上跳出红色的字，“欢迎您，第七代。请输入指令。”右下角的徽标闪着蓝光，是星轨与DNA链缠绕的图案——那是裴世卿实验室的标志。

苏芮的指腹悬在屏幕上，指甲掐进掌心。她输“红蜡案真凶”，光屏弹出“权限不足，关联‘摇篮计划’”；输“摇篮计划”，屏幕立刻跳出警告：“尝试超限访问将触发焚灭协议”。

“萧景珩的立场。”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屏幕顿了三秒，浮现出段冰冷的分析：“协同观测者，风险等级：高。当前策略：利用‘棋子’（即您）干扰‘摇篮计划’执行。评估：70%概率与您形成暂时同盟，30%概率将您作为弃子。”

原来他说的“搅乱棋局”，是这个意思。苏芮盯着光屏里萧景珩的画面，他正将那封假信塞进卷宗匣，动作慢得像在演戏。等他转身时，眼尾那颗痣恰好对着镜头，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他知道这里有监控。

“故布疑阵，欲盖弥彰。”萧景珩的声音透过音频系统传来，清晰得像在耳边，“且看这饵，能钓出怎样的深渊巨鳄。”他将卷宗匣塞进书架暗格，那里的阴影里藏着个微型摄像头，正对着匣口的星纹。

平板电脑突然震动，新消息跳了出来：“检测到协同观测者主动投放干扰信息。‘逆向污染’计划执行度：15%。建议：保持静默，记录观测数据。”

逆向污染……苏芮突然明白了。萧景珩在给裴世卿喂假消息，想让他对星轨图的真伪产生怀疑。而这个秘所，根本不是牢笼，是萧景珩给她的武器库——用裴世卿的技术，反将他一军。

光屏里，陆沉舟突然将空卷宗匣摔在地上，沉木裂开的纹路里滚出半张星图，北境的路线被朱砂改得面目全非。他对着空气冷笑：“首辅这步棋，走得够险。”

苏芮的目光落在平板电脑的“指令”框上。她输“北境星轨图”，屏幕瞬间亮起蓝光，调出份被篡改前的原图——与她在卷宗暗格里找到的残片能完美拼接。

原来陆沉舟留的路标，萧景珩给的武器，裴世卿设的陷阱，早就织成了张网。而她这颗“棋子”，终于看清了棋盘的全貌。

光屏右下角的画面里，裴世卿突然抬头，对着摄像头笑了笑，举起枚青铜符牌——正是培养舱旁那枚。“第七代，”他的声音透过音频系统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喜欢这份礼物吗？”

苏芮抓起平板电脑，转身冲向暗门。屏幕上的“焚灭协议”倒计时已经开始跳动，而培养舱里的胚胎，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映着北斗的形状。

秘所外的风声里，混着钦天监的钟声。苏芮摸着胸口的星尘粉香囊，里面的陨铁正在发烫——那是开启真正星轨图的钥匙。她知道，该轮到她走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