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漫进图书馆时，谢景辞正把第三张写废的演算纸揉成一团。
窗外的悬铃木开始掉叶子，金褐色的碎片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着落日的玻璃罐。他抬头时，正好看见苏清辞抱着一摞书从楼下经过。
她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地堆着，背着的帆布包带子斜斜垮在肩上，被风吹得晃了晃。走几步就停下来，伸手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谢景辞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一个小小的圈。
这是他来A大的第三个秋天，也是偷偷看着苏清辞的第三个秋天。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是他的秘密基地。从这里往下看，能刚好捕捉到通往教学楼的那条石板路。苏清辞每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会经过这里，抱着不同颜色的笔记本，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下午五点半，她会和同宿舍的女生一起从实验楼出来，手里往往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边走边笑，马尾辫在背后一甩一甩的。
他知道她选了周三下午的选修课，知道她偏爱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知道她喝奶茶要加双倍珍珠，甚至知道她上周在湖边喂的那只橘猫，昨天被宿管阿姨抱去绝育了。
这些细碎的、不成体系的信息，像秋天的落叶一样，一片一片堆在他心里，积成了无人知晓的山。
“谢景辞？这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同桌的男生凑过来，打断了他的走神。沈砚舟眨了眨眼，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在面前的微分方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快了。”
男生哦了一声，视线跟着他刚才的方向瞟出去，只看见满地摇晃的树影：“看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看落叶。”
风又起了，吹得窗户哐当响了一声。谢景辞看见苏清辞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停住脚，弯腰捡起了什么。是片形状完整的银杏叶，她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进了怀里的书里。
他忽然想起去年秋天，也是这样一个有风的下午。他在教学楼门口捡到过一支她掉落的钢笔，银灰色的笔身，刻着极小的“清”字。他攥着那支笔在原地站了半个小时，直到她焦急地找回来，红着脸说谢谢，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凉丝丝的，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鹅卵石。
后来那支笔被他珍藏在书桌抽屉的最深处，连同她当时慌乱的眼神，一起锁成了秘密。
夕阳开始西斜，把苏清辞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图书馆的墙根下。她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帆布包上挂着的铃铛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风声吞没。
谢景辞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上是空白的壁纸。他点开通讯录，翻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号码他存了两年，却一次也没打过。就像他写了又删的消息，练了无数次的开场白，终究都困在了喉咙里，变成了秋夜里无声的叹息。
窗外的悬铃木又落下几片叶子，盖住了刚才苏清辞站过的地方。沈砚舟看着那片被落叶覆盖的地面，忽然觉得，有些心意大概就像这秋天，再盛大的绚烂，最终也只会落得满地寂寥。
他低下头，在草稿纸的背面，轻轻写下了“苏清辞”三个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混在渐起的风声里，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这些回忆好像就在昨天，可岁月不等人——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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