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
(一)
闹钟还没响,萧烬渊就醒了。
他侧头看向身侧,沈疏白正背对着他睡,晨光透过纱帘在他后颈投下一片暖黄的雾。男人睡得很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呼吸均匀得像片羽毛,手指还搭在他腰侧——那是昨晚睡前他习惯性环过来的姿势。
萧烬渊没动。他盯着沈疏白的睡颜看了很久,直到阳光漫过床头柜,落在那截白皙的手腕上。他伸手轻轻覆住,指腹摩挲着沈疏白腕间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当时他守在手术室外,整整三天没合眼。
“疼吗?”他低声问,像是在问现在的沈疏白,又像是在问三年前的自己。
沈疏白动了动,眉心微蹙,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萧烬渊顺势收紧手臂,将他整个圈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发顶。男人身上还带着睡梦中的暖香,混着点洗发水的青柠味,像片温柔的海,将他所有的不安都淹没。
今天要见沈疏白的父母。
这个念头在萧烬渊脑子里转了一整夜。他从凌晨三点就开始醒着,盯着天花板数羊,又数到三千只时彻底放弃。衣柜门被拉开又合上三次——深灰西装太严肃,浅蓝衬衫太随意,最后挑了件月白色针织衫配卡其色休闲裤,既符合沈疏白清润的气质,又不显得刻意。
此刻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喉结动了动。沈疏白睡梦中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额头正好撞在他下巴上。萧烬渊吃痛地“嘶”了一声,却顺势捧住他的脸,在他眉心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醒了?”沈疏白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底还蒙着层水雾。
“嗯。”萧烬渊低头蹭了蹭他鼻尖,“再睡会儿?”
“不早了。”沈疏白看了眼手机,“九点了,爸妈说十点来接我。”
萧烬渊的指尖顿住。他其实早把沈疏白父母的行程摸得清楚——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中学老师,住在城南的老洋房里,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上周他借口谈项目,特意去踩过点,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两盒包装精致的云片糕,此刻正躺在玄关的储物柜里。
“我帮你挑衣服?”萧烬渊转移话题,起身走向衣柜。
沈疏白笑着任他折腾。萧烬渊从衣柜里拿出件月白色针织衫,又配了条浅灰羊毛开衫,拿到沈疏白面前比划:“这件怎么样?”
“好看。”沈疏白接过衣服,“你挑的,怎么会不好看。”
萧烬渊低头帮他整理衣领,指腹蹭过他锁骨处的皮肤,声音低得像耳语:“那……我穿什么?”
“你昨天那套深灰西装就行。”沈疏白推着他往浴室走,“别太紧张。”
“我不紧张。”萧烬渊嘴硬,却在镜子前反复调整领带,“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的。”沈疏白站在他身后,环住他腰,“我爸妈早就见过你,在我生日宴上。我妈还说你‘看着冷,其实心思细腻’。”
萧烬渊的耳尖微微发红。他记得那天,沈疏白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聊了半小时,问他“平时喜欢做什么”“对疏白好不好”,最后还塞给他一盒手工牛轧糖——说是她亲手做的,不含添加剂。
“那我……”萧烬渊低头吻了吻沈疏白耳垂,“等你父母同意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沈疏白愣住。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从萧烬渊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你说呢?”他反问,手指轻轻抚过萧烬渊喉结。
“明天?”萧烬渊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期待,“或者……今天下午?”
沈疏白被逗笑了:“哪有这么快。”
“有。”萧烬渊认真,“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名正言顺地叫你‘老婆’。”
浴室的水声响起,沈疏白望着镜子里男人的倒影。他看见萧烬渊低头解衬衫纽扣时,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他为救自己挡下的酒瓶碎片留下的。当时萧烬渊捂着手臂说“不疼”,可沈疏白知道,那道疤比他记忆里的任何伤口都要深。
“萧烬渊。”他轻声喊。
“嗯?”男人关掉花洒,裹着浴巾出来。
“以后……”沈疏白接过毛巾,替他擦头发,“不准再提‘死’字。”
萧烬渊的动作顿住。三年前的车祸,他在病床前守了七天七夜,听着医生说“可能醒不过来”时,他握着沈疏白的手说:“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
“好。”萧烬渊低头任他擦头发,“不提了。”
(二)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沈疏白的父母已经站在门口了。
母亲穿着浅蓝针织衫,手里提着一篮新鲜的水果;父亲穿着藏青衬衫,手里拎着两盒茶叶——都是沈疏白提前提过的,萧烬渊记在了备忘录里。
“叔叔阿姨好。”萧烬渊迎上去,递上提前准备好的云片糕,“这是我自己挑的,您尝尝。”
“哎呀,小萧太客气了。”母亲笑着接过,转头对沈疏白说,“这孩子,比你还会挑东西。”
父亲拍了拍萧烬渊的肩:“疏白总提起你,说你工作认真,对人细心。”
“爸,我……”萧烬渊耳尖发红。
沈疏白笑着打圆场:“爸,我们去车上说吧,外面晒。”
老洋房的院子里果然种满了栀子花,雪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空气里浮动着清甜的香气。母亲摘了一朵别在沈疏白鬓角:“我们家小疏白戴花最好看。”
萧烬渊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沈疏白时的场景。那时他刚做完一台心脏手术,整个人累得靠在墙上,是沈疏白端着杯热咖啡走过来,说:“医生,需要帮忙吗?”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总在急诊科跑前跑后的小医生,已经连续值了三个大夜班。
“在想什么?”沈疏白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在想……”萧烬渊伸手替他拂去鬓角的落花,“我有多幸运。”
母亲在一旁看着,悄悄对父亲说:“你看小萧看疏白的眼神,跟当年你看我时一模一样。”
父亲笑着摇头:“当年你可没这么害羞。”
沈疏白耳尖发烫,偷偷瞥了眼萧烬渊。男人正低头帮他理衣领,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像极了三年前他守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说“我娶你”时的模样。
(三)
午饭是在老洋房的餐厅吃的。母亲做了沈疏白最爱吃的红烧肉,父亲开了瓶红酒,说是庆祝他们“正式确立关系”。
“小萧啊,”母亲给萧烬渊夹了块肉,“疏白从小就不爱说话,你多担待。”
“阿姨,他话不多,但心里什么都明白。”萧烬渊夹起一块肉,吹了吹才放到沈疏白碗里,“就像他知道我怕黑,所以每次出差都会给我留盏夜灯。”
沈疏白低头喝汤,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小萧还会做饭?”父亲有些惊讶。
“会一点。”萧烬渊笑了笑,“疏白胃不好,我学了很久。”
“妈,”沈疏白忍不住插话,“他上周还给我炖了冰糖雪梨,说我最近咳嗽。”
“哎呀,这孩子……”母亲笑着摇头,“比你还会疼人。”
饭吃到一半,萧烬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按掉。
“谁啊?”沈疏白问。
“公司的事。”萧烬渊说谎,目光却一直锁在沈疏白脸上。
母亲看出端倪,笑着说:“小萧要是忙,就先回吧,我们陪疏白就行。”
“不忙。”萧烬渊立刻收起手机,“我陪你们。”
下午三点,沈疏白的父母要回学校。临上车前,母亲拉着萧烬渊的手:“疏白这孩子,从小就让人操心。他爸爸住院那年,他在医院守了一个月;去年冬天发烧,他半夜爬起来给我煮姜茶……”她转头对沈疏白说,“小萧,以后你们要互相照顾。”
“妈,我知道。”沈疏白点头。
萧烬渊握住沈疏白的手,掌心温热:“阿姨,我会对他好。”
母亲笑着点头,转身上了车。父亲拍了拍萧烬渊的肩:“有空来家里吃饭,你阿姨包的饺子,你肯定爱吃。”
“好。”萧烬渊应得干脆。
车开走后,沈疏白望着远处的背影,轻声说:“我爸妈,好像很喜欢你。”
“那当然。”萧烬渊揽住他肩膀,“我可是费了老大劲讨好的。”
沈疏白笑着捶他胸口:“油嘴滑舌。”
“我说真的。”萧烬渊低头吻了吻他额头,“以后,我们每天都像今天这样。”
“好。”
风掀起两人的衣角,院子里飘来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沈疏白望着萧烬渊眼底的星光,忽然觉得,所谓“永远”,大概就是这样——有他在身边,连风里都带着甜。
(四)
回去的路上,萧烬渊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沈疏白问。
萧烬渊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吻住他的唇。这个吻缠绵而潮湿,混着车里的皮革香和沈疏白发间的栀子花香,从唇瓣蔓延到耳际。
“萧烬渊……”沈疏白喘着气推开他,“别在马路上……”
“我忍不住。”萧烬渊低头蹭他鼻尖,“我想亲你,想了一整天。”
“那……”沈疏白故意拖长声音,“回家再亲?”
萧烬渊的眼睛瞬间亮了:“回家?”
“嗯。”沈疏白笑着点头,“回家给你做冰糖雪梨。”
“好。”萧烬渊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时,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我们现在回家?”
“急什么。”沈疏白捏了捏他手背,“先去买杯奶茶。”
“你喜欢喝杨枝甘露?”
“嗯。”
“那我买两杯。”
“萧烬渊。”
“嗯?”
“你慢点开车。”
萧烬渊低笑一声,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载音响里放着沈疏白最爱的民谣,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金边。
沈疏白望着窗外飞驰的街景,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他刚确诊心脏病,坐在急诊科的走廊里哭,是萧烬渊撑着伞走过来,说:“我送你去医院。”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总在雨夜里送他回家的男人,自己也在经历着一场更漫长的“手术”——他在学做饭,学照顾人,学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
“在想什么?”萧烬渊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在想……”沈疏白转头看他,“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记得。”萧烬渊笑了,“你穿着白大褂,站在急诊科门口,头发被雨淋湿了,眼睛红红的。”
“你那时候说……”沈疏白模仿着萧烬渊当时的语气,“‘我送你去医院’。”
“嗯。”萧烬渊握住他的手,“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沈疏白笑着靠在他肩上。窗外的风掀起他的发梢,带来栀子花的甜香。他知道,从那天起,他们的故事就已经开始了——从雨夜的相遇,到医院的陪伴,再到今天的见家长,每一步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温柔而坚定。
“萧烬渊。”
“嗯?”
“回家吧。”
“好。”
车载音响里传来歌手的浅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萧烬渊低头吻了吻沈疏白的发顶。他知道,这首歌唱的,就是他和沈疏白的故事——从现在开始,到很久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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