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温度

雨夜的温度

（一）

傍晚六点，天色暗得不像夏日。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沈疏白站在医院走廊的窗边，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下雨了，我去接你？」

是萧烬渊。沈疏白指尖顿了顿，回复：「不用，我打车回去。」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打了进来。萧烬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雨声的嘈杂：“疏白，我在楼下。”

沈疏白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医院门口，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萧烬渊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车边，西装裤脚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

“我马上下来。”沈疏白挂断电话，匆匆收拾东西。

等他走到门口时，萧烬渊已经迎了上来。伞面很大，却依然挡不住斜吹的雨丝。萧烬渊很自然地将伞倾向他这边，自己的肩膀瞬间湿了一片。

“不是说不用来接吗？”沈疏白看着他湿透的肩头，微微蹙眉。

“雨太大。”萧烬渊伸手，很自然地拂去他发梢沾上的水珠，“你昨天刚值完夜班，累了。”

沈疏白的心微微一颤。他没想到萧烬渊连他值夜班的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

坐进车里，空调的温度恰到好处。萧烬渊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姜茶，趁热喝。”

沈疏白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里。他小口喝着姜茶，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忽然觉得这场暴雨也没那么令人烦躁了。

（二）

回到家，萧烬渊先去浴室放了热水。“去泡个澡，驱驱寒。”他说着，帮沈疏白脱下外套，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沈疏白泡在温热的水中，疲惫渐渐消散。浴室门被轻轻敲响，萧烬渊的声音传来：“疏白，我把干净衣服放在门口了。”

“好。”沈疏白应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种被细致照顾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等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萧烬渊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晚餐。清粥小菜，却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过来吃饭。”萧烬渊朝他招手，眼神温柔。

餐桌上，两人安静地用餐。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沈疏白看着对面专注盛汤的萧烬渊，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

（三）

晚饭后，雨势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沈疏白坐在沙发上整理病例资料，萧烬渊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累了就休息会儿。”萧烬渊放下书，走到他身后，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

沈疏白下意识想避开，却被萧烬渊按住了肩膀：“别动，你太紧张了。”

温热的手指力度适中地按压着穴位，沈疏白渐渐放松下来，不自觉地靠进了萧烬渊怀里。这一刻，他允许自己暂时卸下所有防备，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温情中。

萧烬渊的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呼吸拂过他的耳畔。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疏白。”萧烬渊突然轻声唤他。

“嗯？”沈疏白懒懒地应着，没有睁眼。

萧烬渊的手指顿了顿，最终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没什么。”

雨声渐歇，夜色渐深。在这个暴雨过后的宁静夜晚，两颗心在不经意间又靠近了一些。

（四）

深夜，沈疏白被雷声惊醒。窗外又下起了大雨，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卧室。

他下意识地往身边靠去，却摸了个空。萧烬渊不在床上。

沈疏白坐起身，发现浴室亮着灯。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萧烬渊站在洗手台前，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听到开门声，他迅速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抽屉，转身时脸上带着略显仓促的笑：“吵醒你了？”

“没有。”沈疏白打量着他，“你怎么没睡？”

“喝了点水。”萧烬渊走过来，自然地揽住他的肩，“回去睡吧。”

回到床上，萧烬渊从背后抱住他，手臂环在他的腰间，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雷声再次响起时，沈疏白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

“你怕打雷？”沈疏白轻声问。

萧烬渊沉默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疏白转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他的手，轻轻握住：“我在呢。”

萧烬渊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更紧地抱住了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沈疏白的颈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五）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疏白先醒来，发现萧烬渊还睡着，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的梦。他轻轻起身，没有吵醒对方。

在浴室洗漱时，沈疏白想起昨晚的情景，下意识地打开了萧烬渊塞东西的那个抽屉。

里面是一瓶安眠药，已经吃了大半。

沈疏白的手指顿了顿，轻轻关上了抽屉。他想起萧烬渊偶尔的黑眼圈，想起他有时凌晨还在书房工作的身影，想起他对自己睡眠质量的过度关注。

早餐时，萧烬渊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但眼底的疲惫依然隐约可见。

“今天有什么安排？”沈疏白状似随意地问。

萧烬渊喝了口咖啡：“上午有个视频会议，下午去公司处理点事情。”他顿了顿，看向沈疏白，“你呢？”

“休息。”沈疏白说着，夹了个煎蛋放到他盘子里，“昨晚没睡好？”

萧烬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有点，雷声太吵了。”

沈疏白没有追问，只是又给他倒了杯牛奶：“今晚我值班，不用等我吃饭。”

萧烬渊抬起头，眼神微微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好，记得按时吃饭。”

（六）

傍晚，沈疏白提前到了医院。交班后，他特意去了一趟心理科。

“李主任，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失眠和安眠药使用的问题...”

一个小时后，沈疏白拿着一些资料走出心理科办公室。他站在走廊窗边，看着夕阳西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萧烬渊发来的消息：「记得吃晚饭。」

沈疏白看着这条简单的消息，眼前却浮现出萧烬渊强撑着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回复道：「你也是。晚上要是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消息发出去后，很久没有回复。就在沈疏白以为不会收到回复时，手机突然响起。

是萧烬渊打来的。

“疏白。”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低沉，“我...”

沈疏白握紧手机，轻声应道：“我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只说了一句：“谢谢。”

（七）

深夜的医院安静下来。沈疏白处理好最后一个病人，回到值班室休息。

手机亮着，显示着与萧烬渊的通话还在继续。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但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能听到对方那边的细微声响。

“疏白。”萧烬渊的声音突然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你还在吗？”

“在。”沈疏白轻声回应，“一直在。”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雨停了。”

沈疏白望向窗外，果然，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夜空中有几颗星星隐约可见。

“嗯，雨停了。”他重复道。

“明天...”萧烬渊顿了顿，“明天我来接你下班。”

“好。”沈疏白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我等你。”

通话仍在继续，但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通过这细微的电波连接，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在这个雨过天晴的夜晚，某种无形的隔阂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沈疏白躺在床上，听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呼吸声，渐渐进入梦乡。而城市的另一端，萧烬渊看着手机屏幕上持续的通话时间，终于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