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比头天更浓了些，清晨的一中校门口，自行车铃叮铃响着穿透薄雾，言清野推着车往车棚走时，校服袖口沾了点露水，凉丝丝地贴在手腕上。他比平时早到十分钟，本想趁着早读前把数学卷子最后两道题算完，刚走到教学楼楼下，就看见个熟悉的灰身影——白叙背着黑色书包，正站在公告栏前，垂着的长发被风扫过耳尖，手指在贴满纸张的木板上慢慢划着。
言清野把车锁好，快步走过去，离近了才看清，白叙盯着的是高二（3）班的分班名单。公告栏的玻璃蒙着层雾，他指尖划过“白叙”两个字时，指腹蹭到玻璃上的潮气，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找自己名字？”言清野的声音突然响起，白叙吓了一跳，猛地回头，长发甩过肩头，露出有点泛红的耳尖——还是跟昨天一样，容易受惊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儿？”白叙的语气比昨天自然些，却还是带着点拘谨，目光落在言清野的校服上，“你也在这栋楼？”
“嗯，高二（3）班。”言清野指了指名单上自己的名字，就在白叙往下两行的位置，“没想到这么巧，你也是？”
白叙愣了愣，低头再看名单，果然在“言清野”旁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连学号都挨着。他昨天拿到分班通知时只扫了眼班级，没仔细看名单，这会儿突然撞见熟人，心里莫名有点发慌，指尖又蹭了蹭玻璃，把那点潮气蹭在裤缝上。
“走吧，快早读了。”言清野看出他的不自在，率先往教学楼里走，楼梯间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过薄雾，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白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言清野的校服穿得很整齐，领口的扣子扣到第二颗，书包带子调得一样长，不像自己，左边的带子总比右边松一点。
教室门虚掩着，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早读的读书声还没响起来，到处都是翻书的沙沙声和小声说话的声音。言清野走到靠窗的第三排，指了指里面的座位：“我昨天占了这儿，视野还行，你要坐里面吗？”
白叙抬头看了看，里面的座位挨着窗户，窗台上摆着一盆没人管的多肉，叶片有点蔫。他点了点头，弯腰钻进座位，书包放在桌肚里时，不小心碰到了言清野的书，两本数学练习册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响声。他赶紧把书包往里挪了挪，坐下时，后背还贴着冰冷的墙壁，有点凉。
言清野把自己的卷子从书包里拿出来，刚翻开，就看见白叙从桌肚里摸出一本语文书，手指捏着书角，却没立刻翻开，目光落在窗外——雾还没散，操场上的跑道看不见尽头，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在雾里晃着。
“你以前在哪个班？”言清野没再做题，转头问他，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旁边的同学。
“以前在（7）班。”白叙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言清野的卷子上，上面写满了公式，字迹工整，“你呢？一直都在（3）班？”
“嗯，高一就在这儿。”言清野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女生，“那个扎马尾的是林晓，数学挺好的，有不会的题可以问她。”他怕白叙刚转来不适应，想多跟他说点班里的事，却看见白叙的目光又飘回了窗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没过多久，班主任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花名册。她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白叙，站起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白叙愣了一下，才慢慢站起来，双手攥着桌沿，指节有点发白。班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人在小声议论他的长发，他能感觉到那些视线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像小虫子似的，有点痒。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喉结动了动，耳根又开始泛红。
“白叙同学刚转来，大家多照顾点。”言清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全班都听见。他转头看着白叙，眼神里带着点鼓励，“别紧张，就说句‘大家好’就行。”
白叙看了他一眼，言清野的眼神很稳，像昨天在公园里攥着他手腕时那样，让他莫名地安了心。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大家好，我叫白叙。”声音有点轻，却很清楚。
班主任点了点头，让他坐下，又开始讲分班后的注意事项。白叙坐下时，后背已经出了点汗，校服里面的T恤贴在皮肤上，有点不舒服。他侧头看了看言清野，对方正在认真听班主任说话，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上的雾，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很清晰。
早读开始后，教室里响起整齐的读书声。白叙翻开语文书，却有点读不进去，目光总忍不住往旁边飘。言清野的读书声很轻，却很有节奏，每一个字都咬得很准，不像自己，有时候会把字音读错。他偷偷看了眼言清野的书，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画着重点，还有些密密麻麻的注释，一看就是认真学过的。
“这一段的虚词要注意，考试常考。”言清野突然转头，压低声音跟他说，指了指书上的“之”字，“你看这里，是作代词用，不是助词。”
白叙赶紧收回目光，盯着书上的字，脸颊有点发烫。他点了点头，用笔在那个字旁边画了个圈，手指却有点抖，画得歪歪扭扭的。言清野看了眼他的笔记，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书往他那边挪了挪，方便他看。
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讲的是函数，白叙听得有点吃力。他以前的数学基础不太好，有些公式记不住，老师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时，他总是跟不上。他低头在草稿纸上算着，算到一半就卡住了，笔尖在纸上戳着，留下一个个小黑点。
言清野注意到他的动作，侧头看了眼他的草稿纸，上面写满了混乱的数字。他没打扰白叙，只是等老师讲完一道题后，悄悄把自己的草稿纸推了过去，上面写着清晰的解题步骤，每一步都标了序号，还用红笔圈出了关键公式。
白叙愣了愣，抬头看了言清野一眼，对方正在认真听老师讲课，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他拿起言清野的草稿纸，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心里有点暖。他照着上面的步骤，慢慢算了起来，果然顺畅多了，等他算完最后一步时，刚好听到老师说“这道题就讲到这里”，他松了口气，偷偷把草稿纸还给言清野，小声说了句“谢谢”。
言清野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下课铃响后，班里立刻热闹起来。林晓转过身，笑着对白叙说：“白叙，你好呀，我是林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白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谢谢。”
“你别害羞呀，我们班人都很好的。”林晓性格很开朗，又跟他聊了几句，问他以前的学校怎么样，喜欢什么科目。白叙不太会说话，大多时候都是林晓在说，他在听，偶尔点点头。
言清野在旁边收拾书本，听着他们聊天，没插嘴，只是偶尔在林晓问起白叙不熟悉的话题时，悄悄提醒一句。比如林晓问他喜欢什么运动时，白叙愣了一下，言清野就说：“白叙昨天在公园练球，挺厉害的。”
白叙转头看了言清野一眼，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耳根又有点红。林晓眼睛一亮：“真的吗？那下次体育课我们可以一起打球呀！”
白叙点了点头，没说话，却悄悄把椅子往言清野那边挪了挪，离他更近了点。
第二节是语文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朗读。白叙终于找到了点状态，跟着大家一起读了起来。他的声音比刚才大了点，虽然还有点生涩，却很认真。言清野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微微皱着，很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窗外的雾慢慢散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课桌上，把两人的书本都镀上了层浅金。白叙读着书，偶尔会偷偷看一眼旁边的言清野，对方的侧脸在阳光下很柔和，头发被阳光照得有点浅，像撒了把碎金。他忽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班级里，有这么一个同桌，好像也不错。
课间操时，全班都要去操场。白叙跟着言清野走在队伍里，看着周围陌生的同学，有点紧张。言清野看出他的不安，放慢脚步，跟他并排走：“别紧张，就是做个操，很快就结束了。”
白叙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言清野的背影上。言清野走得很稳，肩膀很宽，穿着校服也能看出挺拔的身形。他跟着言清野走到操场的指定位置，站在他旁边。广播里响起做操的音乐，言清野跟着节奏做了起来，动作标准又流畅。白叙有点跟不上，偶尔会做错动作，他偷偷看言清野的动作，慢慢调整自己的姿势，虽然还是有点笨拙，却比刚开始好多了。
操做完后，大家都在操场自由活动。林晓跑过来，拉着白叙说：“白叙，我们去打球吧！”
白叙有点犹豫，看向言清野。言清野笑了笑：“去吧，我在旁边等你。”
白叙点了点头，跟着林晓往篮球场走。他拿起篮球，拍了两下，熟悉的触感让他放松了点。林晓站在对面，笑着说：“来吧，我们比投篮。”
白叙深吸一口气，抬手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进了篮筐。林晓欢呼起来：“哇，你好厉害！”
白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投了一个，还是进了。他转头看向操场边的言清野，对方正站在树下，看着他，嘴角带着笑。阳光落在言清野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落在白叙的脚边，像是在轻轻陪着他。
白叙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他抬手又投了一个球，篮球再次进筐，这一次，他的笑容比刚才更灿烂了点。他想，也许这个秋天，这个陌生的小城，会因为这个同桌，变得不一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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